文/追光的女子
谁能在我睡觉后把灯关闭?我一直在寻找这个答案。
一段时间里一个人睡一个房间,灯一灭,世界立刻黑乎乎一片,由于害怕胆小的心理作祟,即使天气很热,头也会选择埋在被子里。当时也没有电视,太过无聊所以想让自己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习惯睡前看些杂书帮助快速入眠,悬在房顶的电灯泡发出昏暗的光,像涂了厚厚一层黄油,床头摆有《安徒生童话》,还有不知翻了多少遍的《一千零一夜》,上面保存着用钢笔签的姓名,墨水依稀褪色,面对书壳已掉,书角残缺如此具有重大珍藏意义的小学生读物,乐趣如火如荼绵延不绝,像偷吃了一块糖没被大人发现时残留的侥幸,越发想挑战和考验他们的侦察力,幻想下次“作案”他们会不会知道。不同的是前者光明正大所以肆意发扬,后者隐秘羞于启齿也难能可贵。
第二天醒来不知道昨晚怎样睡去,看了哪一个故事,主人公又有怎样的结局,这些通通成了一个谜,真实的是灯依然没人替我关。
初二那年夏天暑假,蚊子扎堆,热神发力,家里的黑白电视机放着仙剑奇侠传三,如今主演们各自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粉丝们热切盼望他们再聚首,用自身摸爬滚打的经历重新演绎一段“笑傲江湖”,不过计划可能会因为现实因素而被无限期搁置。
当初我妈陪嫁时用的一台电风扇孜孜不倦吹了十几个夏季后寿命也快到达尽头,其中一级和二级风的按键早已经失效,唯有三级风还能苟延残喘战斗在一线,吱吱呀呀宣泄着不平却不忘吹来微弱的风。虽然刚洗过澡,往床上一躺也是大汗淋漓,无奈年少缺觉,出一身汗水也打消不了我深深的睡意,如今夏天有空调还嫌热矫情睡不着的我羡慕那时的自己,坚强有耐力。
还好哥哥放假也回到家,于是我把熄灯的任务光荣的交给了他,你还别说他挺称职,至少第二天醒来我没看到灯亮,现在我问他这件事,他肯定不记得了,那样浓墨重彩的夏记忆中再无翻版。
城市人一般都拥有优越权,这样就苦了偏远乡村的我们,夏天用电量大,供电所左右权衡,最终果断选择牺牲我们的利益来换取大局面的和谐,一停电小村子就热闹了起来,各家各户纷纷出门,跨过桥、走到马路两边像讨论国家大事一样询问彼此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一边抱怨的同时随口带出两句咒骂。小孩子们异常亢奋,其中当然也包括我,黑夜里,平时熟悉厌恶的地方也有了挥之不去的诱惑与吸引力,耳边蛙叫蝉鸣,萤火虫飞过眼前,一旦被我们发现它肯定倒了八辈子霉,因为即将——命不久矣。小时候我们对于美有种疯狂偏执的破坏欲,没有为什么,就是想,所以就这样做而已。
摇动蒲扇根本没有什么用,我们可怜到只能依靠马路上汽车疾驰而过时席卷的少量快速短暂的风来乘凉,有总比没有强就来者不拒了。突然面对远处渐渐靠近的灯光,人群的注意力立刻高度集中,以为是电工来送电,结果总是希望而去、失望而归,反复多次,索性不去念叨什么时候来电,let it go!
来电了以后,大家立刻作鸟兽散,各回各家,一切喧嚣迅速复归于平静。第二天醒来,一场旧梦了无痕,大家失忆了一般,对于昨晚的事绝口不提,像对待所有无端消失在自己记忆里的事情一样,坦然无所谓。日后不管他们如何回忆夏天,它始终是我脑海中绕不过的坎。
身在冬天心在夏,我还是如此恋旧,却不代表我的心拒绝向前,信念依然强烈,我还在寻找,寻找一个可以在我睡着后为我熄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