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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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少年

十里长街,长亭短亭,血与火俱静。

林子铭提着一把腐朽的剑,便往巷隅里走了过来,却没想到前面有几个人在等着他,脸上全是嬉笑的神情。

“站住。”前面一个带头的锦衣少年喝道。

林子铭却仿佛没听到,仍然自顾自地走着。

少年旁边一个狗腿子却不耐烦了,跳起来道:怎么,我们老大叫你,你没听见吗?你耳朵聋了吗?”

林子铭瞥了对方一眼,眼里全是淡薄之色,冷冷地道:“你是谁,我有必要理你吗?我从来不说废话,更从来不跟狗说话,因为狗会咬人,但人却不必要咬狗的。”

“你!”那少年仿佛被石头打断了脚,转过头对着那锦衣少年道:“老大,我觉得应该收拾他一顿,免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怎样的存在,乱呈口舌之力。”

锦衣少年盯着林子铭,嘴角一歪,道:“你说的话正合我意,这小子竟然敢觊觎夏紫凌,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来兄弟们,给我好好教训他,免得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接着,锦衣少年大手一挥,五六个狗腿子顿时扑了上来,对着林子铭拳打脚踢,并口出恶语。

“来啊,你这个死奴才,死猪猡,有本事还手啊,你不是说得很厉害吗?”

林子铭从小便修不出武力,加之身体虚弱,筋骨不强,如何是这些人的对手,不多时,便被打得双手抱头,身体卷成一团,像一个烧饼一样的卷缩成一团。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冷得有些冰焚的声音传来,顿时吓了几个狗腿子一跳,他们抬头一看。

只见一身紫衣,长发披肩,神情冷淡的女子喝道。

“紫凌,啊,我们没干什么啊?”锦衣少年向着几个狗腿子道:“你们在干什么,快停下。”接着便向夏紫凌望去,只见她肌肤若冰雪,不食五谷,仿佛人间仙子。

“李三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以后我再看见你们欺负子铭,我一定饶不了你们,快给我滚。”

“是,滚,滚。”锦衣少年道:“你们还不滚,还在这里干什么?”接着冷冷地看了一眼林子铭,那阴鸷的眼光仿佛是从地狱而来的,可想而知他有多恨林子铭了,又转向夏紫凌软软道:“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啊,要不然我哥一定绕不了我的。”

“你说什么,”夏紫凌闪过愠怒之色,手握剑柄,便要抽出长剑来。

李三通眼见夏紫凌发怒,便急忙道:“我马上滚,马上滚,你不要生气呵!”向几个人眨了眨眼,心意一动,一行人眨眼之间便消失在街角了。

很快这片天地便只剩下了林子铭与夏紫凌两人了。

林子铭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向着夏紫凌道:“谢谢。”

却没想到夏紫凌不依了,扭了扭,一副邻家妹妹的娇态,那里有刚才冰冷淡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瘪了瘪嘴道:“子铭哥哥,我们需要这样客气吗?你这是把紫凌当作外人了啊。小时候你可是帮助过紫凌很多次啊!”

林子铭不禁想到了小的时候,那个时候,一切无忧无虑,没有唏嘘与彷徨,没有长大了的心计,大家都在一起玩。

那个时候,夏紫凌还只是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姑娘,一直跟在他后面。有很多小伙伴都欺负她,原因就是她小时候长得很丑,所以每当有人欺负夏紫衣时,都是林子铭替她出头,经常被打得青一块红一块的,回家都不好解释。

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流鼻涕的小女孩竟然出落得这般落落大方,让无数人侧目相望,也让无数人心生爱恋。

也许要在一个人心里面留下印象就是在她还没有转变的时候,所以这些年夏紫凌一直喜欢粘在林子铭身边,而夏紫凌又变得非常漂亮,所以林子铭的麻烦自然不少了。

望着眼前的漂亮的女孩,林子铭不禁有些难言之举,他其实也很喜欢夏紫凌,很想一辈子照顾她,可是,他修炼不出武力,被寒江镇的同学们比喻为废物少年,自从他知道这一点之后,都会刻意的和夏紫凌保持距离,他不想害了夏紫凌。

可是他又哪里知道夏紫凌的想法呢?

“我先走了,紫凌,家里还有点事情,以后再慢慢聊。”林子铭有些结巴地说道。

看着眼前的少年,夏紫凌不禁有些气馁,当年的子铭哥哥这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好吧,好吧,你去吧,你去吧,一辈子都去吧!”夏紫凌赌气道。

“那,那以后再见。”

说完这句话,林子铭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夏紫凌一个呆立在原地,目光流盼,似有眼泪要掉下来。

“子铭哥哥,你知不知道,紫凌马上就要离开你了。”

二 父仇

林子铭提着那柄破剑回到了家里,他的家位于平民区最东边的位置,这里断壁残垣随处可见,更是荒草横生,一眼便知道他的家境落魄。

他也记得很多年前,父亲尚在的时候,家里条件是非常好的,经常喧闹不停,但自从父亲去世后,家境便逐渐萧条了下来,亲友不问,寒门孤母,渐渐的,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所以,这也是那些同伴笑话欺辱他的原因。

“回来了吗?那就来洗菜。”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

林子铭望着在家里四处走动的朴素妇人,这妇人年纪也不小了,脸上起了很多皱纹,白头发也长了几根,容貌端庄慈祥,但眼角尽是淡薄之色,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这妇人便是林子铭的母亲。

“好的,母亲。”林子铭说完这句话,便乖乖地向厨房去了。

不多时,三菜一汤便做好了,林子铭端到饭桌上,把饭盛好,便叫母亲来吃饭。

“先供一下你父亲吧。”林母说道。

“是的,应该先供一下父亲,我倒是把这个忘了,真该死。”林子铭说完,便去神龛上取了三叶钱纸,在父亲的灵位前,用火烛烧成了灰烬,也算是供奉完成了。

林母坐到了上位,一边吃饭一边说道:“过了今天,你便满十八了,有什么打算吗?”

林子铭徒然一惊,眨眼间他竟然十八岁了,年纪也已经不小了,很多人家的都早已经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可他寒门凄楚,又无一艺可立身,只得默默道:“打算吗,那倒不是没有,只是实现不了,就不说了。”

林母道:“你还是这样,性子不愠不火的,看样子,你父亲的仇怕是没人报了。”说完,不禁看了看林父的神龛。

“父亲的仇?父亲什么仇,父亲不是意外死的吗?”林子铭差点跳了起来,自他有记忆开始,就听说他父亲死于意外,今天听到这话,不禁诧异万分。

“看样子,我是时候说出真相了,以前的你太小,但现在你已经不小了,我也该说出这些了。”

“你父亲当年是大夏朝一等一的铸剑师,功艺娴熟,声震南北,找他铸剑的人络绎不绝,但是却没想到惹出这一段祸事来。

当年夏朝的一位王妃,因抱铁柱而受孕,竟然生出两块晶莹剔透的奇铁出来,人人皆说这是天降的珍宝,天生祥瑞,要是用来铸剑,定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于是国王听了大臣的建议,请了你父亲去铸剑。

当时我劝你父亲不要去,给君王办事,如利刃高悬,福祸相生,但你父亲爱剑如命,听不进劝告,执意前往,还说,我这一辈子从没见到人能生出铁来,定要见上一见,至于祸事什么的,自有天命,怕什么?”

你父亲进了皇宫取了青铁回来便仿佛着了魔的一样日夜炼剑,用最顶级的三昧真火日夜淬炼,终于经过了七七四十九天,那剑便出炉了,那天,是怎样的景象啊!天地无光,日夜失色,整个世界仿佛被黑暗所吞没,只剩下那出炉的剑光,剑气如虹,一瞬间遍布了整个天空。

接着,便从剑炉里飞奔出两柄剑,一雄一雌,龙凤呈祥,分别有一龙一凤在天空缠绕,直欲要飞上天上一般,过不多久,那龙凤一声长鸣,然后隐匿于双剑之中,这时再去看那剑,一青一黄,就这般安静地匍匐于地上。

我又劝你父亲不要交剑,否则,定有杀身之祸,但你父亲说:“这样的天地异像,皇宫肯定早已经知道了,这样,我交雌剑,留雄剑于家中,若我此去有事,十八年后,就叫你腹中的胎儿为我报仇。”

“说完这句话,你父亲就毅然决然地献剑去了,但你父亲可能没有想到,第一个献血祭剑的人就是你父亲,因为皇上担心你父亲再去为别人铸剑,与他为敌,于是就把他祭剑了。这些年,你还小,我便一直没有告诉你,但现今你已经年满十八,也应该知道这些事了。”

林子铭呆呆地矗立在原地,仿佛被雷所击中,一瞬间坠入太深的海底……

“哀。”林母叹了口气,“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你父亲的仇怕是没有人报了。”

林子听到母亲的这句话,从幻境来到了现实,他突然之间意志坚定,像燃烧的火焰一样,仿佛沉睡的魔鬼苏醒,将要开始报复这个世界。

他从来没有想过,父亲竟然是这般死去的,这些年自己却浑浑噩噩,简直愧对天地。

“放心吧,父亲的仇我一定会报的,明天我就出发,不知道现在那把雄剑在哪里?”

“剑就在后花园的土里。”林母微微地叹了叹气。“你既然选择要去,那一定要小心,那柄剑锋利无比,希望它能重重地刺进敌人的心脏,但愿你亡父的在天之灵保佑你。”说完,林母用手指虔诚点了胸,点了头,仿佛一个虔诚的仪式。

林子铭也没有心情吃饭了,放下了碗筷,便拿起刨地的工具向后花园跑去。

后花园已经不能叫后花园了,荒草横生,密密麻麻的,幽树环合,倒像一块废弃了的遗忘禁地。

林子铭拿起工具,便往中间一棵桂花树下挖去。因为听说桂花树下出贵人,所以,他父亲当然便栽下了一株桂花树,当年还是很小的苗,而今已亭亭如盖。林子铭忽然想到,自己算贵人吗?怕是废人吧,不由得想起一句话“木叶落,长年悲”,斯之谓也。

很快,挖出来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盒子已经被虫子腐蚀得差不多了,所以看起来就像一块腐朽的木头一样,上面各种虫洞,看起来破旧不堪。林子铭打开了盒子,里面却又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腐蚀的痕迹,盒子中间安静地躺着一把剑,剑柄玄青色,刻着很多隐隐约约的符文,好像是“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林子铭不知道什么意思,但看起来玄妙非凡。上面的剑柄上刻着两个字,“天缺”。字虽然很小,但笔锋有力,如龙飞凤舞,高山坠石。

林子铭拾起剑,把剑拔了出来,只见一道苍黄色的光一闪而过,似有白色的蛟龙飞向天际,老虎一样的神兽摩云飞腾,此光十分耀眼,仿佛九天之上的神雷一样,威武莫测,蕴含着王者的威严,使人神服而心飞,这是一把王者之剑。

当年有传说,佩带王者之剑者,乃天命所归之人,更有神异经写道:“王者一怒,伏尸百万,山河破碎。”但林子铭没有想到,今天传说中的奇剑竟然在他手里,而且是他父亲炼造出来的。

他望着这把举世无敌的剑,剑就在他手里,他可以带着这把剑走南闯北,上山下海,但是,但是,他没有武力,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啊,他是被嘲笑的存在啊!这样的一个人,即使你把世界上最厉害的兵器放在他手里,难道他就天下无敌了吗?

林子铭不由得呐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如此痛苦与绝望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到底生来何用,难道我生来就是给别人嘲笑与唾弃的吗?难道我是上帝抛弃的弃族,拥有太过于肮脏的血脉,所以老天要这样嘲笑我,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亦或者,我的生命本来就是一场错误,我不该活在这个世界的,给我这样的使命,却给我这样的躯体与灵魂,我一无所能,我何去何从。”

他的呐喊声里蕴含着极端无奈与愤怒的情绪,就仿佛受到压迫的人,发出来的不甘怒吼的誓言。

因为就像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渐渐感觉到自己除了死已经一无所能,没有人把他放在心上,他感觉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多余的,可是他不甘心啊,为什么他要这样活一辈子呢?他可以死,但不能苟且偷生一辈子,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太下贱,即使是死了,也不会被人记住,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多余的。

他原本就打算这样苟且地活一辈子,他什么能力都没有,无法成功,无法娶妻,可是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原来背负这样的使命,这样的责任。他背负不起啊,他只是一个废物,对于命运的嘲笑,他除了不甘还能做到什么呢?

“是的,我不甘。”林子铭低吼着这句话,他的眼睛里面仿佛蕴含一头绝望的狮子,仿佛随时要奔腾出来,燃烧这个世界。

他扭了扭头,就像一头巨龙在摇头一般,有着巨大的力量,然后他背负起天缺,向着屋子外走去,他的背影,竟然坚毅而沧桑,就如这一刻他背负起了使命,无惧生死,他已手握刀剑,随时准备战斗,大不了,一死……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天还没全部亮,只是东方起了一点鱼肚,外面的树起了晨露还挂在树上时,林子铭就出门了,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他没有告诉母亲,谁也没有说,就这样一人一剑走上了复仇的道路。

前路或许很危险,或许苦难重重,或许下一步就要悲哀甚至屈辱的死去,但是,他不能怕,因为如果他怕了,他纵然活着,也差不多死去了。

三 天距

晨光熹微,天空中开始泛起紫色的霞光,慢慢的,霞光在升腾,越来越耀眼,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这不就是紫色东来吗?”

大夏王朝,国都,城门。

一道青色身影刚和卖菜的混入城里,便被前面的景象所吸引,只见前面人头攒动,马声鸣鸣,男人们都呆看着,女人们也从屋子里探出头来。

这道青色身影正是林子铭,他自从离家,风餐露宿,便夜不兼停地赶到了国都。此刻跟着男人女人们抬眼望去,但见四面阁楼耸立,翠绿珠玉,彩绸雕龙,无不彰显着奢华与典雅,他自幼在乡镇长大,哪里见过如此场面,不由间痴了,呆了。

突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跪下。”前面的人便陆续跪倒了,先是有两匹马跑过来,接着各种举牌的,持弓的,拿枪的,走得满路黄沙滚滚,灯光飞杨。

慢慢靠近,只见四匹黄金马,拉着一辆马车,马车上花团锦簇,雕龙画凤,仅仅一匹马仿佛云树围绕,涛卷霜雪一般气派,弓马剑戟的队伍,整齐划一,步伐稳健有力,当真是,冲天香阵透大夏,满城尽带黄金甲。

各种人声喧哗:“恭迎皇帝陛下凯旋回京。”“皇帝陛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实乃天佑大厦。”各种人马纷纷伏拜下去,各种恭维,各种欢迎,各种嘴上不知说着什么名目的话语。

突然有人拉了拉林子铭,“你为什么还不跪?”林子铭抬眼望去,是个黄脸汉子。

心道:“跪下吗?倒也不是不行,不过给仇人跪下,这算怎么一回事嘛,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感觉心中灼热,像是猛火焚烧,仇人就在眼前,要不要一剑上去,刺他个红肚穿肠,正在踌躇满志,为之四顾。

突然前面,有个黄帽文官,叫道:“前面是谁,为何不跪?”

林子铭心中愤怒,正准备伸手向肩头捏住剑柄,一面正准备提起剑,向前冲,他知道这把剑,极为锋利,天下之间没有任何神兵利刃能够阻挡,他在来大厦王朝的路上,各种荒野郊外,用这把剑去劈各种野草,蓬蒿,杂树,一劈一个准,树木纷纷倒下,即便碗口粗的树,也敌不过他的一剑之力,他感觉自己快无敌于天下了。

但他只走了两步,就跌了一个倒载葱,因为有人绊了他一下,他脸面着地,吃了一口灰尘,只见前面那个黄脸汉子,一边跪下,一边朝前面大人拜道:“大人,这兄弟是第一次进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也没见过这么繁华的盛都,心中一时紧张,难免唐突,希望大人看他初次,饶他一命吧!”一边说一边磕头,磕得尘土飞扬。

前面那大人,觑了一眼,拖长着声音道:“算你们今天也是好运道,今天是圣上回京的大喜事,不想见血扰了兴致,这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突然从后面跑进两个黑衣人,瘦得如铁,也并不言语,只向林子铭冷冷地一笑,接着两人用力,架着林子铭,便往后面走,摔在地下,拿着棍子,便开始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只听到砰砰的声音,仿佛巨石掉落,只不过不是掉在山上,而是掉在林子铭的身上,林子铭本想拔剑怒斥不公,草寇竖眉,引火叫板,但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敌方人多势众,恐怕自己稍有动作,恐怕便会被万人乱棍打死,于是只好任那棍子一下一下地打在自己屁股上,隐忍不发,果真是倔强的好少年。

路人们纷纷围了过来,密密层层地,如蚂蚁爬上食物的上头,拼命地伸长脖子,要赏鉴这弱者的叫喊,然而三十棍,也并不是很久,不久,他们感觉无聊钻进他们的毛孔,脖子看得也乏了,不免有些唇干舌燥,于是面面相觑,又作鸟群般走散。

林子铭起身时,不但车辆已过,连各路民众也纷纷散了,跟着车前行而欢呼,周围没有人,也不见什么光,林子铭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污蔑,焦躁得浑身发抖,然而并没有人听他,连店小二也不来附和,仍然留他在原地继续焦躁。

四 夜斗

傍晚,夕阳已尽了它最后的余辉,独街道的地面还剩一些热燥之气,民众早已回家做食,各种摊贩纷纷收起家伙事回家,微风吹来,此刻倒显寂静和冷清。

“小二,还有客房吗?”

“谁啊,原来是你啊,当街不跪太平郎?你去问一问谁家客栈敢收你啊!”店小二冒头,只见是林子铭,不由得嬉笑道。

林子铭感觉受到了污蔑,但也无法。“老板,能够通融一下。”态度已经有了些低下。

却不知店小二挥了挥手:“走走走,别来凑热闹了,你得罪了什么人物你不知道吗?这位爷,快走吧,别给小店添麻烦了。”

正是宝剑虽利,不动文士之心,骏马虽良,农夫未必识用,纵然是掀天揭地的英雄,一旦落魄,不过是龙游浅水遭虾戏,更何况林子铭这种初出江湖的少年,除了奚落鄙夷,还有什么能够留存?

人无法,林子铭只得到处逛,希望寻到一个别无人烟的角落,比如一个空巷,比如一个虚宅,总之,只要是没有什么人能看见就行,然一路空空,处处皆满,快走到南门,才看见一个巷街,一个类似狗窝一样的地方,两块门板遮掩,但是谁也看不见。

他坐在门板后,取出两个馒头来充饥,不由得鼻眼一酸,突然想到母亲,冥冥之中就快掉下泪来,但又想到母亲严厉的神情,他知道自己是被逐出家门,作为一种复仇的工具使用,回家已经无路,他已无家可归,天色渐渐暗下去,他也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一步一步的迟钝。

仿佛就快消亡于天际了,月光静谧如水,四面高墙冰冷,整个王都似乎已经睡着了,林子铭在黑暗之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只有恐惧迷惘在耳畔呻吟。

原来只是想出来,见一下世面,就这么困难的吗?

林子铭在睡梦中,似乎突然看到一个黑衣人。“走吧,林子铭,国王在活捉你了。”声音好像鸱枭,恐怖而令人发抖。

林子铭不由得打了一个哈欠,突然从睡觉中醒过,起来尽目力望着远方,却不见什么国王的身影,正欲回来继续睡,前面兀地出现一张黑色的脸,两点萤火一般黑色的眼。

“你是谁?”林子铭极为惊慌地问。

“你不用问我是谁。”那人犹如鬼魅一般的声音道。“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只知道司空夜观天象,说剑气东来,会有一个少年带着一柄剑来了结千年的秘密,吩咐我们王城四处寻查,没想到,让我给碰见你,我跟你很久了,异乡的背剑人。”

林子铭不由得伤心起来。

“哀哀,母亲的叹息不是毫无来由的。她早已经知道我做不了什么事,故而抛弃我,驱逐我,从而在家安享太平,他们的仇恨关我什么事呢?我一无所有,一事无成,活下去已经很困难,又用什么来给他们报仇呢?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林子铭低声道。

林子铭突然怒吼一声,哈!起身爬起,抽剑入手,剑光一闪,骤然嘶鸣,向前一刺。

他近日受了极端的污蔑,千里跋涉不题,来到王都,屈身低眉,被打三十大板,此后又受尽各种店小二的讪笑,夜晚躲到这狗窝一样的地方,没想到这些人还不肯放过自己,难道自己一点微弱的生存都不给了吗?

林子铭持剑上前,但黑衣人不过倏地伸手,在他肩头一堆,林子铭便踉踉跄跄地退后,接着摔倒在地,正欲上面,突然感觉两手空空,一无所有,抬眼望去,只见剑已在黑衣人手里,那可是父亲亲手铸的剑啊,怎么可以让旁人染指!

只见黑衣人在黑夜之下,左手持剑,右手轻抚,一边抚摸一边道:“果然是好剑,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鲸饮吞山海,一剑百万师。”如饮千杯酒,神情陶醉。

“你是谁,我要杀了你。”林子铭给他轻轻一推,胸口气都喘不上来,然顾不上胸口疼痛,再度爬起来,赤手空拳,向前一冲。

黑衣人左手持剑,背在后面,晃身挡在林子铭面前,右掌虚拍,林子铭向后一躲,侧身想夺剑,黑衣人见状,刷的一声,宝剑出鞘,直指林子铭的咽喉。

“年轻人,你想学剑吗?”

“我学你tm的狗屁,快点把剑还给我,不然,老子弄死你。”说罢,侧身闪过,顺势一低,双手一搂,已抱住对方左腿,不料黑衣人仅仅一踢,便摔了一个大比兜。

黑衣人蹲下,捏了捏林子铭的脸,只见林子铭脸颊又红又肿,鼻孔都是鲜血,神情犹自可怜,温言到:“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你报什么仇呢?撒泼乱打有用吗?”

林子铭被摔得昏天黑地,眼看黑衣人过来,想爬起来,却浑身无力,但不知怎地,突然一口热血从肚子里冲上来,等到黑衣人靠近,便再也憋不住,噗的一下,全往黑衣人脸上吐了过去,瞬间,黑衣人脸上也变得青一块,紫一块。

林子铭突然笑了起来:“你武功高强又如何,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你今晚出门会见血,哈哈!你长得真丑,真可笑。”

黑衣人听闻,再也忍不住,右掌刚准备猛斩,不料林子铭晃了几下,昏眩在地,已无还手之力,直挺挺地躺在地下,再也不动。

黑衣人站了起来,踢了两脚,犹自愤愤不平,嘴里骂到:“要不是丞相吩咐,今天我肯定弄死你,小样的,敢吐我,不过倒有胆略。”语罢,便拖着林子铭向前行走。

只见街道尘土飞扬,不久,便什么也看不见了,灰黑,灰黑。

五 司空

林子铭悠悠苏醒,但觉头痛欲裂,像突然坠落到红尘中,上下四方并不清白,有红影无数缠绕如珊瑚状,迷惑人心。

他下意识地捂住头部,晃了晃,只见周围大不相同。只见房间四周的墙壁是由白玉砌成,闪烁着夺目的光芒,亮晶晶的光泽让整个房间熠熠生辉,地面铺满了名贵的羊毛地毯,织工精致,让人舍不得踩在上面,房中央是一张紫檀木的大理石桌,摆放了各色瓷器,工艺精湛,雕刻细腻……

这是哪里?

林子铭生平没有见过这样奢华的房间,也自然没有住过这样奢华的房间。他全身僵硬如石,费了好大力气才站起来,活动了一动瘫软的身子,然后迈着僵硬的脚步走了出去。

房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处假山流水,四面抄手游廊,五面如花阁楼,数不尽的怡红快绿,刚到门口,便有一股香甜袭人而来。

“公子,你醒了吗?”

林子铭侧目望去,只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脸蛋微圆,大眼小嘴,相貌甚甜,见他醒来,显得十分的欢喜,对着林子铭道:“公子稍等,我去叫下老爷。”

不久,只见少女带着一位老人走了过来,老人虽老,但胸脯横阔,精神凝聚,身穿紫色的锦绣长袍,袍上雕虎画象,显出了身份的显赫。

老人走到林子铭跟前,微咪着眼,看了看林子铭,道:“真像,真像,你与你父亲真像。”

“你认识我的父亲么?”林子铭诧异。

老人回顾远方,可远方就如同落叶一般,注定漂零,难寻故人,略微沉默之后,他轻叹一声,举起杯茶,怅然道:“我一向认识你的父亲,就如一向认识你一样,二十年前,我与你父亲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他对铸剑极为感兴趣,剑经学识,无所不通,我出仕之后,王妃生了玄铁,大王向全天下寻求铸剑人,于是我向大王推荐了你父亲,没想到,正是这一推荐,害了你父亲,孩子,我对不住你啊!”

“我虽然因此而平步青云,但你父亲也因此而逝世,留下你们孤儿寡母,难以为生,凡我所加的伤,我自己憎恶了我自己,所以孩子,从今天起,你要荣华富贵,我就给你荣华富贵,你要功名事业,我就给你功名事业,先给后奏,皇权特许。”

林子铭浑身一颤,原来如此,突然感觉全身灼热起来,像是猛火焚烧着,突然又感觉全身一冷,可是,那又如何呢?功名富贵又如何呢?他只得揣测问道:“如果,如果我说,我想报仇呢?”

“我说了,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想报仇吗?好,我教你绝世剑谱,教你绝世武功,让你手刃仇人,即便天翻地覆,在所不惜。”老人转头,声音坚定。

说罢,向后挥了挥,只见一名黑衣人前来,双手奉剑。“剑一,你把剑给这个少年,从今天开始,你带他练武。”

林子铭抬眼望去,只见黑衣人正是之前戏弄他的黑衣人,不由得咬牙切齿,胸中仿佛有磷火在闪动。“不,我不需要,我只想拿回我的剑。”

“剑一,听到了吗?还不赶紧给林公子把剑奉上。”

“好的,老爷。”说完这句话,黑衣人向前,微屈,双手奉上剑。

林子铭定眼一看,果真是自己从故乡一路携带的宝剑,只是可惜宝剑蒙尘,虽能挟风卷云,破山度海,但在林子铭手中,却毫无用武之地,不由得唏嘘彷徨,潜龙在渊,阳在下也。

林子铭抬头望了望老爷,道:“你说有绝世剑谱,此事当真。”

“自然,我这么会哄骗你呢?我怎么说也是一国三公,身居司空之位,掌握国家资源无数,各种剑谱应该尽有。”老人说完,向黑衣人摆了摆手:“剑一,把剑谱给公子奉上。”

黑衣人递上剑谱,林子铭翻来,剑谱第一页,“一,天子之剑。”“二,诸侯之剑。”“三,庶人之剑。”

再翻一页,天子之剑,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安天下,匡诸侯。

诸侯之剑,上法圆天,下法方地,中和民意,此剑一用,四封之内,无不宾服。

庶人之剑,十步一人,相击于前,上斩诸侯,下灭小人,此剑一用,白虹贯日,仓鹰击于殿上。

果然好剑法,林子心道:“我有此剑谱,依之修炼,何愁大事不成。”

自此方知什么是剑,如何用剑!

当下,向司空拜了一拜:“谢谢司空大人,我今已无恙,便不唠叨大人了,我将向四方,上下虚空而练剑,剑成之日,相见之时。”

林子铭缓了缓气,继续道:“至于父仇当年之事,不怪司空大人,大人当年也是好心,想为我父博一个出头之日,岂料这无道昏君,有眼无珠,不辨忠奸,杀我父亲,害我四处流离,我必将手刃仇人,以千里祭奠父亲九泉之亡魂。”

司空大人一听,有些慌乱,道:“贤侄,你这是何故啊?不行我们也可以换一个师父,你独立练武,到时怎么复仇呢?”

林子铭一听,摆了摆手道:“多谢大人厚意,我功成之日,自会联系大人,大人只管静候佳音。”

语罢,鞠了一躬,掣起地上的旧衣,把利剑包好背埋在背脊上,便往屋外走了出去。

司空大人心急,但也无可奈何,只得任林子铭往外走。“好吧,贤侄,你既然去意已决,强扭的瓜也不甜,你留下一个地址,等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吩咐人联系你。”

林子铭摆了摆手,扬长地走,嘴里唱着莫名其妙的歌:

“天苍苍,野茫茫,

英雄自古不回乡,

把剑逐鹿横四方,又见许多狂。

一把剑,断人肠,

直行且须义有量,

当年明月今时事,恒古自不凉。”

六 帝道

征服已使国王感觉到了十足的快意,敌国的来史供奉,俯首称臣,送上两年的税银,更让他喜不自禁,哀,国王不紧感叹,这天下也太好打了,依靠手中那柄宝剑,他往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即便几个爱妃扭坐在他的御膝上,扭了七十来个回合,他也未曾漏气,他实在太无敌了。

“哀哀,无聊。”他打了一个大哈欠之后,高声道:“敌国的来使到底什么时候到?让寡人等他,他够格吗?”

文武百官,诸星御将,都不禁手足无措,一个个噤若寒蝉,声怕惹了皇帝陛下不高兴,一不高兴,皇帝陛下便想按着宝剑,寻点小错处,杀掉几个人,最是无情帝王家,唯有无情成帝王。

所以陛下,不管你什么三姑六婆,亲戚眷属,犯了错,该赐死就赐死,即便有什么亲近的人来劝说,皇帝陛下总是回道:“后宫不得干政,国家是以法治国,不是以人治国,不要讲什么感情,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这样浅显的道理你们不会不明白。”

是的,皇帝陛下太无情了,大家心里都在想着。

文武百官,群臣候殿,可是来史迟迟不到,这不是目无尊卑吗?这不是以下犯上吗?大家都感觉照例的祸事又要临头了,一个个吓得面如土灰,唯有司空大人走出,仿佛有大把握一般,镇定自若,说道:“可能是车马耽搁,陛下稍微休息……且看”

话音未落,只见殿了来了几个人,后面是武士,中间夹着一个青衣人,只见他长脸俊目,剑眉斜飞,容颜间英气逼人,众臣望去,皆感惭愧,好久不见这么俊朗的人了。

青衣人上前,鞠躬行礼。“大王久等,小臣死罪死罪,惶恐再拜。这是我国十五城的地图,万民叩首,等待大王的圣恩。另外卑使来迟并非本意,实乃为大王寻一延年益寿的宝物。”

语罢,众臣只见他从绣里拿来一枝尺长的雪白人参,宛然是个成型的小儿模样,肌肤透骨,隐有血色,似乎透着红光,顿时之间大殿金光闪烁,群星骤亮,风云卷动。

众臣啧啧称奇,青衣人上前道:“这枝雪参,乃微使历经艰难,于天山所得。此参已然化灵,飞天遁地,走马饮雪,甚是奇伟,闻者解百毒,吃者肉死人而生白骨,有返老还童,永葆青春之效。”

语罢,再次顿首:“这次来晚,正是因为微使路途见此雪参,于是耗费无数人力,终于捕获,特此,献给大王,望大王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于是恭贺,俯首帖耳。“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国王陛下一听,顿时龙颜大悦,叫道:“爱使,快上前,快上前,快让朕看看这返老还童的宝物。”对于什么投降书,割十五城书,他是漠不关心,他城池的疆域已经足够辽阔,可是他的年岁已长,恐怕没有多少年好活,膝下又无子,只有一个儿女,不知自己驾崩之后国家该付于谁手,这下能够返老还童,自是喜不自禁。

青衣人听罢,缓缓起身,于是慢慢跨步上前,终于到达阶下。

“怎么,还不快点。”等了一会,国王不耐烦地说。

“好的,皇帝陛下。”说时迟,那是快,只见这黑衣人走到大王年前,双手奉上,却突然转身,一手持雪参,卡在大王脖子上,一手指着四方,哈哈大笑。

“父亲,你当年的仇,我今日总算要给你报了,多谢父亲九泉之灵保佑,使得我一路平安,手刃父仇,不枉此生。”声音悲凉,无边哀伤,仿佛白色的云终于漫过山坡,篝火在夜空下一点点升腾起来,最后化为冲天的烈焰,使人神醉而心飞。

此人,正是林子铭。

他自从得到剑谱之后,便四国周游去练剑,某一日去往大幽国路途中,突然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寻常人早早避雨而去,可是林子铭自非常人,口里念着:“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语罢,跃到旷地上,便开始练剑,以剑击落雨点,以剑刺落雨点,或者以剑拍飞雨点,初时时候,自然淋得一个落汤鸡,浑身湿答答的。可是自此之后,他日日夜夜勤修剑术,每逢大雨落下,便与天地而相舞,到了后来,大雨下得虽密,也无非落得几滴,头沾湿,未可避免,但身子衣服却总是干的。

不觉春去夏来,自秋而冬,每逢患难,迎难而上,他知道自身剑术已到瓶颈,非累年累月不得寸进,于是便准备回到大夏朝以期复仇,不料在途中遇见鸿雁国使者,遭人追杀,林子铭心有所感,救下了使者,可是对方身受重伤,无力回天,于是便代替鸿雁国使者出使大夏,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此事倒合了林子铭的心意。

加上和司空大人一联系,大事敲定,里应外合,才有献雪参之事,以靠近国王,于瞬间刺杀。

其实哪有什么雪参,此参不过宝剑所化。而现在,剑刃已卡在国王的脖子上,他随时可以了结国王的性命,以告慰父亲不世之仇。

国王不由得变得惊慌失措,以往总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江海竭于后而色不变,可是当有人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却还是不由得手足无措。

“少侠,你且听我说。”国王稍微用手格挡了一下剑,却没想到瞬间满手都是血。“少侠,你想一下,你若杀了我,这都城百万禁军,你逃得过去吗?”

林子铭哈哈大笑:“父仇得报,虽死何患,生亦何欢,死亦何苦,风霜雨雪,俱为尘土。”

国王转换了一下思路:“少侠,你想一下,你父亲虽去,可你母亲在家千里盼儿归,每日从天亮望到天黑,从天黑望到天亮,你死了,难道你就忍受你母亲白发人两送黑发人吗?”

林子铭手已经有些颤抖,变得略微犹豫,是啊,自己报了仇,求仁得仁,可是母亲…

国王继续加大蛊惑:“少侠,你若放了我,我便放了你,让百万禁军放过你,并且赐给你锦缎百匹,黄金千两,让你回家与母亲团聚,安享晚年,得此人伦,岂不美哉?”

林子铭惭愧,惊荒,心里突然想到:“母亲,那是父亲的妻子,是生是死关自己什么事,这个世界上重来没有母子亲近的道理。”于是瞬间坚定不移,回道:“母子情深,然终须一别,可终生不见,此乃正天理而济人伦,不孝铭今日死也,以身殉父,不得以身报母也。”

于是更上一步,准备瞬间了结国王性命,是生是死,在所不惜。

然突然,外面跑进来一个人。

但见身材苗条,肤光胜雪,眉目如画,身披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突然开口:“你放过我父亲好不好,你要什么紫凌都会答应你的。”

林子铭听那声音轻脆可怜,说不出来的熟悉,心头一震,定眼望去,原来此人竟然是夏紫凌,那个与自己从小到大,青梅竹马的夏紫凌。

“怎么会,怎么会。”林子铭喃喃自语,不可相信。

夏紫凌也发现了林子铭,他们多年未见,本以为今生再无相见之日,却没想到还是有缘再见,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场合,夏紫凌心中一激动,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但见她俏然含怨,泪珠莹然。“子铭哥哥,你放过我父亲好不好,你要什么,紫凌都会答应你的。”

此时已至正午,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雪白秀美的脸上,林子铭,也看得清楚,她眼中明显万般不舍,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子铭。林子铭也清楚,自己同样如此,一边是她,一边是父仇,心里不禁感叹:“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他看着夏紫凌,却是不知道说什么话。“我我我。”语气迟钝,迟迟慕慕,幽怨横生。

这个世界,国王突然发话:“少侠,无论你杀或许不杀我,我都将把夏紫凌许配给你,把王位让给你,把该还的还给你,此誓,天地可鉴,后土可明,绝无二心。”

“为什么!”林子铭疑惑不解。

国王突然哈哈大笑,豪爽归来,自是帝王,何须在意生死。“因为你说的一句话,母子情深,终须一别,可终生不见。就凭这句话,我就可以把公主许配给你,我就可以把王位传给你,因为帝王,代表着你可以和世界任何一个人亲近,可唯有母子姐弟兄妹亲属等,万万不可亲近,亲近则人伦无礼,痨弱无种,导致国破家亡,任人欺辱,可你勘破此关,出离六亲,便可承袭帝王,即便今日我不给你帝王,来日你也必将可自立为帝。”

“好了。”国王摆了摆首,示意殿下的群臣,安静。“今日,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就将夏紫凝许配给这位少侠,国家的权柄也将交给这位少侠,你们万万不可反抗,听顺他的命令行事,将来一定国运昌盛。”

然后,回过头来看着林子铭。“少侠,你动手了,我在位四十年,已经很累了,然世间没有出离六亲者,帝位便一日不可传承,那些想着母子团聚,亲属想拥的,都是世间的废物和孬种,帝位,心不狠,站不稳,祖宗不足法,天变不足畏,父母不足忌,犯法毁坏人伦者,不过已近畜牲之道,虽有人之身,但无人之灵,无论什么亲属,当杀则杀,方为帝王。”

语罢,闭眼,已豪无反抗之意,不止束手就擒,简直引颈自戮。

林子铭望了望国王,心中方才了悟,为了国家的强盛,为了世道的发展,有些时候不得不大义灭亲,法不容情,那也是无可奈何,不能大义灭亲者,皆不可为帝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又怎能以私人仇怨加于国家大义之上。

又转身看了看夏紫凌,但见她星眼流波,桃腮欲晕。

林子铭转身跪拜。“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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