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爱我如生命

我从不怕自己的生死,我只怕再也不能真切的叫一次你的名字

          楔子

刚到林芝的那天,正在下雪。白沐借宿在一家藏族人家,造型质朴的石建房,炉子的煤炭烧的正旺。白沐坐在圆木椅子上,吃着热气腾腾的拉面,旁边放着香气扑鼻的酥油茶。

热情好客的女主人,名叫桑央卓嘎,皮肤黝黑,脸颊两处有着历经沧桑的高原红,脖子处挂着一串绿松石。桑央卓嘎告诉她,这代表着平安吉祥。

白沐说,我要去米拉雪山。

桑央卓嘎告诉她,米拉雪山海拔至少有五千多米,氧气不到海平面的一半,会有严重的缺氧问题。而且降雪天气会连续好几天,她一个女孩子登山太危险了。

白沐却笑笑说,没有关系,她想要去。

问及她为何执意要去。

白沐垂首,陷入了长久的沉思。非如此不可,对,非如此不可,这是内心深处日日夜夜涌动的执念。

          一

六月的夏季,太阳炙烤着大地,连风都带着狂躁的热气。教学楼里传出各种疯狂的呐喊声,窗外飘着撕碎的纸屑,这是毕业前的高歌。

白沐却在这个炎热的毕业季里,收到了父亲去世的消息。她知道父亲常年驻守边疆,因为恶劣的气候染上了疾病,可她没想到竟然到了无法医治的地步。

白沐以为自己会哭的撕心裂肺,会躺在床上痛不欲生,可是她都没有。她很平静,只是暗暗的流过几滴眼泪。以至于顾泊言来接她的时候,都会惊讶这个女孩素白的小脸上那过分的平静,不过细心的他还是发现了她眼底深藏的悲伤。

那是白沐第一次遇见顾泊言,身材高大,穿了一件红色格纹大衣,圆领T恤虽显得中规中矩,却丝毫掩盖不了他的英气逼人。他逆着阳光走到她面前,轻轻地对她说:“白沐,不要难过,我会照顾你的。”

白沐的眼眶突然酸涩,仅因他的一句“不要难过”,心里那根紧绷着的防线终于坍塌,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她唯一的亲人没有了,从此她就是孤身一人。

顾泊言蹲下身去,修长的手轻轻拥她入怀,任她的泪水浸湿了他的大衣。

后来白沐时常在想,也许就是因为曾在自己犹如一片孤舟,最脆弱无助的时候,是顾泊言用宽厚的胸膛,强有力的心跳安抚着她,告诉她“我可以照顾你”,她已然对他萌生情愫。

顾泊言告诉她,他曾经去西藏作学术考察,不幸遇到了雪崩。是父亲不顾生命危险救下了他,连续照顾了他一个星期。所以临终之前把自己托付给他的时候,他义不容辞地答应了。

顾泊言的房子是一座有两层楼的复式小别墅。里面装修素雅,仅有几套红木家具。顾泊言给她安排了一间向阳的房间,阳台上摆着几盆蝴蝶兰。在她房间的隔壁是一间书房,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

顾泊言说,这里的书可以随意翻看。

这几日,白沐总是睡不好,半夜总是头痛,感觉整个大脑都要炸开了。拿出了药取了三颗就吃了下去。

半夜里却恶心,胸闷,不停地呕吐。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久,才勉强睡去。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醒来的时候,便看到顾泊言整张严肃的脸。

“布洛芬胶囊,专治头痛,可是副作用会让人恶心胸闷,尤为嗜睡最严重,你吃了多少?”顾泊言拿着她的药盒,神色写着责备,却无不透漏着关怀。

“三颗。”白沐老实回答。

“不要命了吗。”

顾泊言有些生气地把药盒扔进了垃圾桶,并嘱托她以后不许再吃了,这种药虽然能缓解头痛,但长时间服用会产生依赖,加剧病情,精神加倍紧张。

他只知道她父亲是一名驻守边疆的武警,却不会知道父亲因为工作的性质常年无法回家,母亲便劝他离职,可父亲因对工作具有强烈的使命感,并不愿意离开。难得回一趟家,就是和母亲无休止的争吵。

后来终于离婚了,自己就被寄养在姑姑家。姑姑家有三个孩子,养活他们已实属不易,何况还要养她一个大哥的女儿。所以姑姑对她并不好,做错一点事就要责罚她,最狠的一次直接把她关在了黑暗阴冷的地下室,饿了一天一夜,她惊恐地大哭,直至喉咙嘶哑,也没有人来理她。

头痛病也就是那时候落下的,只要受到一些对精神刺激过大的事情就会头痛剧烈。

“白沐,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准备高考,万事有我。”

他总是这般温暖,救她于苦海。

          二

顾泊言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白沐不愿意,其实她受到刺激才会发病,平时并无大碍。见拗不过她,便买来一盆香蜂草,告诉她这是可以缓解神经紧张与焦虑,有效的促进睡眠的。

浅绿色的叶子十分漂亮,揉一揉会闻到一股柠檬的香味。他厨艺了得,会做各色各样的菜。尤其是他做的糖醋排骨,简直是好吃的不得了。

顾泊言问她想报考哪所大学,她毫不犹豫地说S大,他教书的地方。

他想了一会,说也好,这样照顾她也方便一些。

“要报什么专业?”他又问。

“地理科学。”白沐说,顾泊言的研究方向就是人文地理学。

这回他没说好,只是认真地思忖了一会,说:“人文地理毕竟不太适合女孩子学,你还是报国际贸易吧,以后考研方向也多一些选择,也方便有人照顾到你。”

“女的吗?”白沐毫无顾忌地问。

“恩。”他点头。

“女朋友?”

他一怔,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就这样转身去书房了。

白沐高考水平发挥的不错,以较高的分数考入了S大。顾泊言要给她庆祝,问她想要吃什么,白沐说想吃海底捞。

“嘴馋。”顾泊言用手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却也同意了。

到了火锅店的时候,白沐看到了一个女生,不,应该是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袭复古风印花连衣裙,不仅彰显她的灵动气质,也显得温婉动人。

“夏晴,即将是你的辅导员了。”顾泊言介绍。夏晴对着白沐微微一笑,无不尽显优雅。然后对顾泊言说:“你都不顾着自己的身体吗,这么辣的火锅能吃吗?”语气关切,也有些埋怨。

“你病了吗?”白沐侧过头看着一身休闲装的顾泊言。

顾泊言拉过凳子坐下,语气不轻不重:“只是胃不太好,不碍事。”

白沐说不想吃火锅了,想要吃西餐,她要顾及顾泊言的身体。顾泊言看着她固执的眼神,这丫头应该是关心自己,便也不多说什么,驱车带着她们去了西餐厅。

顾泊言和夏晴都在聊一些学术上的问题,她也不懂,便埋头吃着自己的牛排,见她吃得嘴角有油啧,他细心地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白沐就拜托你照顾了。”这话是顾泊言说给夏晴的,白沐却听的心里莫名有些别扭。

后来她偷偷问过夏晴,“夏老师,您和顾泊言是男女朋友吗?”她喜欢直接称呼顾泊言的名字,即使他比她大了十二岁,也不想叫他一声叔叔,或者是顾教授。

夏晴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表情,忍不住抿唇一笑:“他没告诉你吗?”

白沐便意兴阑珊,不再问了。

          三

白沐虽然住在学校,可到周末她还是会回到顾泊言的家,摆弄那盆他买来的香蜂草,而且也很想念他做的糖醋排骨。

唯一不喜欢的,就是顾泊言要求她看一些晦涩难懂的经济书,并做详细的笔记摘抄。类似一些《国富论》、《资本论》、《经济计量学》,白沐总觉得枯燥无味,难以品读。

顾泊言便如好老师一样循循善诱:“阿·法伊斯巴哈尼说过,缺乏智慧的灵魂是僵死的灵魂,多读好书,对以后你写论文百利而无一害。”

其实顾泊言也不全让她看一些跟专业有关的书,也会给她推荐一些跟爱情有关的书。她最喜欢的就是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甚至还抱着这本书去跟正在批改论文的顾泊言探讨过男人和女人的爱情故事。

她讨厌托马斯,明明有了特雷莎,还和别的女人纠缠不休。但后来她又喜欢上了托马斯,因为他为了特雷莎,放弃了大城市的繁华,放弃了他的职业,放弃了其他的女人。重复告诉自己要去找特雷莎,非如此不可,愿与她在乡下孤独终老,一同死去。

她问顾泊言:“你有你的非如此不可吗?”他闻言,忍不住哈哈一笑,牙齿洁白如玉:“没有”

“那夏老师呢?”

“小姑娘,你还不懂爱情。”他这样说。

“那你喜欢特雷莎还是萨比娜。”白沐继续问。

“特雷莎忠于爱情,却也过于敏感依赖,终究过不好,萨比娜随性,却有自己明确的价值观,所有没有可比性。”

“那我应该活得像谁?”

他看着她,眼眸深沉如海,“你应该活的像自己。”

是顾泊言告诉她,拥有独立的人格和正确的人生观,才真正值得被喜欢,才能走好这一生。这些父亲没来得及教她的,顾泊言一一教会了她。

“那你会喜欢我吗?”白沐目光灼灼,紧紧地盯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他去过很多的国家与城市,岁月却没有在他脸上刻画出皱纹,反而是愈显年轻的俊朗。

“我希望你成长得更美好。”他说得言辞真切。

白沐19岁生日的时候,顾泊言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天山雪莲。”

其实她不是纯粹在开玩笑,“从小父亲就给我讲述那片神奇的雪域高原上,盛放着洁白的雪莲花,还有苍穹之上飞翔的雄鹰,他说有机会的话会带我去雪山上给我摘一朵雪莲,可惜此生再无机会了。”这是她从小内心深藏的一个梦。

顾泊言听了,笑言:“有难度,下次好了。”

白沐只当他是开了玩笑。最后顾泊言送给了她一个单反,说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总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迁,唯有相机能将这些画面永远定格,留在记忆里回味。

白沐用相机偷拍过他认真看书的模样,阳光在他坚毅笔挺的鼻子上落下一片剪影,书墨香气,公子温如玉,那是她心里最美好的画面。

          四

大二的时候,白沐和室友一起参加了一次学校举行的商业模拟营销大赛,本来已经洽谈好了商家,愿意提供参赛的费用和产品,可后来因为其他的一些事没能合作。白沐她们一时联系不到其他的商家,只能面临失赛资格。

顾泊言却给她打来了电话,给了她一个公司的名字,要她去做市场调查,并写一份商业营销策划书。

虽然不明白他意欲何为,但白沐和室友一起努力写了调查问卷,做了市场调研,熬了几个通宵把策划书写完。

白沐要把策划书发给顾泊言时,他让她去学校的东门等他。

到了学校东门,看到他正神态悠然地倚在车旁。

“我们要去哪里啊?”白沐问。

“我给你联系了一家商家,带你去洽谈。”顾泊言说。他怎么知道的,自己并有没有告诉过他。“夏晴跟我说了,你有困难怎么不找我。”

白沐默然,她不想什么事情都要麻烦他。

顾泊言带她到了一家本市有名的酒业公司,亲自接待他们的竟然是公司的总经理。顾泊言告诉她不要紧张,只需将策划书详述给他即可。

他的话让白沐有些慌乱的心平静了下来。她用流利的英语把策划书中的每个部分—产品的市场调研,公司的swot分析,营销规划,财务费用及人员组织都一一详细地说明,展现了该有的专业水准。

陈总听完以后,面露欣赏的目光,赞叹道:“小姑娘,做的不错,我愿意和你合作。”听到专业人士的肯定,白沐心里充满了喜悦。

“你我都是好友,直接让我帮忙不就行了,干嘛还要人家去做调研写策划书那么麻烦,”送他们出公司的时候,陈总拉着顾泊言,低声对他耳语道。

顾泊言眼眸中浮现浅浅的笑意:“总要让她自己多加磨练,学以致用,亲身实践才能做得更好,以后到了社会也能得心应手。”陈总听完忍不住唏嘘,说你为她考虑的真多。

北方的天气总是要冷的快一些,不到十二月份,已经飘起了雪花,地上堆了好厚一层。

顾泊言看白沐不停地用力搓着双手,便把手里的手套摘下递给她:“戴上。”

白沐听话地戴上了,他的手套很大,带进去空了一大截,却有一股暖流重重包围着手指,连心都变得温暖起来。

“谢谢。”谢谢他这么用心地帮助她。

“是你自己的努力。”

“我请你吃牛肉面吧。”白沐仰起头说,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报答的。

他轻轻的点头:“好。”

白沐找到了一家小面馆,里面环境尚且干净。她亲自给顾泊言搬了一张板凳,替他倒了一杯茶水,又用纸巾把桌面细心地擦了一遍,才心满意足地坐下。

抬头的须臾,却发现他的目光柔和的落在她身上,白沐脸微微一红,却也没有回避,直视他的眼睛:“你是在看我吗,是不是我今天特别美啊。”

他轻呵,眉目舒展:“小丫头倒是自恋的很啊。”

白沐却也受了:“那必须的啊,你不喜欢吗?”

顾泊言:“伶牙俐齿。”

面很快就好了,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白沐挖了一勺辣椒酱,刚想放进他的碗里,忽然想起他不能吃辣,便放进了自己碗里。

有他陪着吃,白沐吃的心满意足,偶尔抬头看他,吃的姿态悠然,不像她,吃的狼吐虎咽,形象全无。

出了面馆,雪好像下的更大了。

顾泊言走在前面,身姿挺拔,步伐沉稳。漫天的雪花飘落在他的身上,天地万物,唯有他的身影成了她眼中唯一的色彩。

顾泊言回头的时候,看到的是白沐小心翼翼地踩着他的深深浅浅的足迹,走着他走的路,心头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心揪得紧紧的,眼眶不由覆上一层薄雾 ,有些湿热。

比赛那天顾泊言居然是评委之一,一身阿玛尼黑色西装,身姿挺拔地坐在那里,神情淡然。当他的视线透过人群,落在她身上的时候。

白沐的心无端地砰砰乱跳,久久不能平复。他对她比了一个口型,白沐读懂了,他说的是“加油”。

比赛内容包括两部分,PPT演讲和产品营销,白沐的小组表现出色,极具专业水准,最后毫无悬念地夺得了一等奖。

可惜无风不起浪,不知院里何时流传了一些闲言碎语。有人说看到顾泊言带白沐去的那家酒业公司,而且他们也时常在一起吃饭,证明他们关系匪浅,能获奖完全就是黑幕。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让白沐难以承受,室友晨子竟然也小声地问她:“阿沐,我看到过你去顾教授的家,你们……”

“晨子,我们获奖,靠的是实力。”白沐很用力的说完这句话,眼睛通红地跑出了宿舍。

顾泊言找到白沐时候,是在学校附近的公园里,昏黄的路灯下,白沐坐在冰冷的铁椅上,脚边散落了好几罐啤酒。

他大步迈向前,不由分说地把她手中生啤抢走,语气冷冷的:“你就这点出息吗。”

寒冷的风刮得脸生疼,白沐屈起双腿,把头深深的埋入腿间,紧咬嘴唇。

“清者自清,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是最大的愚蠢,懂吗?”看着她单薄瘦小的身体缩成一团,顾泊言终究不忍心再责备她,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瞬间一阵暖意覆盖了受凉的肌肤。

她仰慕他,爱慕他,却容不得别人玷污他们之间美好干净的关系。所以,她才会那样没出息地喝酒了,甚至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了。

周末到顾泊言的家,却惊讶的发现夏晴也在,她穿了一条碎花围裙,手里端着一碟清蒸鱼。

她像女主人一样热情地招呼白沐:“我做了很多菜,快来吃吧。”这时顾泊言恰从房间里出来,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细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干净而帅气,“快去洗手吃吧。”

白沐没理他,而是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夏晴:“夏老师,您怎么来了?”

夏晴不傻,当然听出她的一点点不高兴。不过她全然在意,嫣然一笑:“阿言,你怎么还没告诉白沐我们是男女朋友啊。”

白沐听到这话,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泊言。

“我以为没那么重要。”他说的云淡风轻。是因为她没那么重要,所以这种事也没必要对她说吧。

是了,他也没说过不是,那都是她一厢情愿认为不是而已。夏晴温柔娴淑,美丽聪明,与他正好相配。她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没有任何一样比得上的。

那顿饭,白沐终究没有勇气吃,落荒而逃了。

学院里又有了新的话题,就是S大年轻有为的顾教授和夏晴恋爱了,才子佳人,羡煞了所有人。

夏晴在学校官方微博上严厉指责那些造谣的人,并说明白沐是顾泊言故友的女儿,完全是出于责任照顾她。所有的谣言不攻自破,白沐得到了清白。

白沐没有再去顾泊言的家,显然她已经不再适合去了。她很久没见到顾泊言了,以至于再见到他,竟然发现他消瘦了好多。树荫底下,他抱着她的香蜂草,“放家里我也顾不上照料,就给你带来了。”

她神色平静地接了过去,掌心恰好触摸到他存留的温度,有一些灼热。

“还有,那些头痛药不许乱吃。”他叮嘱她,依旧是那般温柔。

她听话地点头,然后转身冲上台阶,她怕再留在原地,会让汹涌澎湃的浪潮冲毁那座密不透风的城墙。可跑到二楼的时候,却又忍不住透过窗户往外看,看到的却是夏晴挽着他的手离开了。

那一瞬的转身,便是一世的咫尺天涯。

          五

白沐在酒吧找了一份端酒水的工作,她并不喜欢,只因为工资比较高。在那里,她认识了陈洛,他是酒吧的驻唱歌手。

第一次见他,是他安静地坐在表演舞台上,手拿着一把吉他,银色的拨片轻拨琴弦,声音干净动听。

Baby life was good to me.But you just made it better

……………………

It feels like nobody ever knew me until you knew me

Feels like nobody ever loved me until you loved me

Feels like nobody ever touched me until you touched me

……………………

被他唱出来,竟然莫名的感动万分。没有人像你那样了解我,没有人像你那样爱我,没有人像你那样感动我,上帝原谅她,不由自主又想起了顾泊言。

“我唱的有那么感人吗?”

陈洛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十分惊讶她竟然听到流眼泪。

“这是什么歌?”

“ShayneWard的until you。”他说。

直到你出现。顾泊言,直到你出现。我活得如此真实而幸福。

白沐和陈洛成为了好朋友,陈洛时常唱歌给她听,并也会极力保护她。酒吧里要是有人欺负她,他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迎了上去。当他又一次为了自己直接和别人打了起来,弄得鼻青脸肿时,白沐真快被他气哭了,“傻子,你干嘛这么拼命啊?”

“看不得他们欺负你。”他满不在乎的说,“因为,我喜欢你。”他又加了一句。

面对他深情的目光,白沐心乱如麻。

“陈洛,我有喜欢的人了。”

陈洛笑:“没关系啊,我喜欢你就好。”

白沐:“傻子。”

陈洛又呵呵傻笑。

在酒吧兼职的消息不知道怎么让顾泊言知道了。那天还没到上班时间,她和陈洛,还有几个男服务生在打牌,输的人要被赢的人在脸上画东西。顾泊言来酒吧的时候,正好白沐输了,陈洛在她脸上认真地画着一只小乌龟。那个角度,在不明情况的人看来,就像在接吻。

白沐是被顾泊言连拖带拽拉出酒吧的,一向温文尔雅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像吃了火药一样生气。白沐手被他攥地生疼,努力想要挣脱,却发现他力气大的惊人。

“白沐,你能耐了啊,堕落到来这种地方。”他语气冰冷到极点。

白沐瞪大眼睛看他,大喊:“我没有。”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脸上的小乌龟,拿手用力地去擦,动作有些粗鲁,脸上有些疼。

“我只是想赚钱养活自己而已。”她还是解释了。

他的手停了下来,“我给你的钱不够用吗?”

“我有能力自己赚钱,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也不需要你的关心,只是为了报恩。我是独立的个体,你既然不喜欢我,那我做什么都与你无关。”说完转身便走。

顾泊言听着她理直气壮的话,眉头深锁,突然胸腔一阵疼痛难忍,呼吸异常困难,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白沐,他好像有些不对劲。”

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陈洛拉住快要走进酒吧的白沐。当她回头,惊恐的发现顾泊言伟岸的身躯躺在了地上。

经过医生的及时抢救,顾泊言平安地醒了过来。白沐追问医生顾泊言到底是怎么了,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幸好送来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白沐,你就不能让人省心一些吗?”匆忙赶来医院的夏晴看着安静坐在凳子上的白沐,无不气愤地说,眼睛泛红。

白沐紧抿着嘴巴,没有说话。顾泊言神色疲惫,他轻声的说:“白沐,我希望你现在以学业为重,以后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无权干涉了。”

一字一句沉重而有力地砸在了白沐的心里,掀起了千层波浪。她难受的快要呼吸不上来,好像快要沉溺水中,无所归泊。

          六

白沐打电话告诉陈洛,她不再去上班了。陈洛说好,但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定要告诉他。

白沐感动的说:“知道了。”

大学的生活过地波澜不惊,除了上课,便去泡图书馆。她始终记得顾泊言说过,希望她成长地更美好。她愿意从善如流,像他所希望的一步步去努力。

进入冬季,草木皆枯,走在校园的梧桐小道上,都能感受到萧瑟的气氛。宿舍的那盆香蜂草却依旧翠绿,散发着幽幽柠檬香。

期末考试的时候,白沐考了全年级第一。室友们都直夸她太厉害了,她笑笑说,只是书背的多而已。

临近过年时,长久不联系的姑姑居然打来了电话,问她要不要回家过年,她都快要忘记还有姑姑这个亲人了。

虽然姑姑曾没有善待过她,但白沐心中没有任何怨恨,这世上本就无人平白无故地对你好。毕竟姑姑也曾在她独自一人的时候,予以温饱。白沐想了想,说学校有事,就不回去了,姑姑便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

年三十晚上,万家灯火亮起,烟火鞭炮的雷鸣声,小孩们的欢笑声,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氛。白沐却一个人呆在出租屋里,手里捧着一本书,好像除了看书,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在此期间室友和陈洛打来电话,祝福她新年快乐,白沐内心一片温暖。

临近凌晨一点,蜷缩起来的腿有些麻,刚想要伸展开腿,手机却响了。

“白沐,你出来吧。”是顾泊言。

白沐内心一阵雀跃。

当她走到楼底时,借着路灯看到他斜倚在车旁,风吹动着他墨绿色的风衣,身后的万种烟火绽放着着绚丽的光芒,映衬得他倾国倾城。

顾泊言带来了烟花,亲手为她点燃。白沐高兴地挥舞着烟花棒,犹如一个小孩般跳跃着,忘记有多久,没这么开心地笑了。

“我现在许愿会灵吗?”白沐望着漫天烟火说。

“会的。”

白沐双手合十,放于胸前,默默许愿。

睁开眼时,顾泊言又给她点了一根烟花,白沐高兴的拿过来,高高的举着,看着半空绚丽绽放的烟火,她开心的像个小孩子喊:“顾泊言,快看,好美!”

顾泊言也开心的笑了:“嗯,非常好看。”

“你都不问我许了什么愿吗。”

“问了不就不灵了吗?”

“哦。”

两个人继续看着夜空,享受着新年的愉悦气氛。

送她上楼的时候,顾泊言注视着她单薄的身影缓缓向上走去,就快要消失在最后一级楼梯时,他终于忍不住叫住她,“白沐,我要去美国了。”

白沐身体一僵,良久,才佯装平静地说:“是和夏老师一起吗?”

“恩。”

“那,还回来吗?”

“应该不会了。”

白沐永远不会想到,那是她此生最后一次那么清晰真实地看到他的容颜,此后的年年岁岁里,只能在回忆里拼命描摹他的脸。

顾泊言没有再联系过白沐,但他书柜里的书全给她送过来了。白沐曾经无数遍翻查这些书,唯独找不到那本《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大概是漏掉了吧。

          七

大四下的时候,白沐一边忙着准备毕业论文,一边考虑着是否考研,往更高深的学术造诣。顾泊言的电话号码一直存在自己的手机里,反反复复地打开通讯录,却始终没有勇气拨出。

交论文初稿的时候,刘导师直夸她是个聪明的学生,论点明确,层次分明,逻辑严谨,新颖性和可读性兼具,基本无需修改,只需要准备论文答辩即可。白沐知道,若没有顾泊言,她写不出那么好的论文。

“老师,您和顾泊言教授有联系吗。”她曾经听夏晴说过,自己的导师和顾泊言也是交情不错的朋友。

刘导师听到她这么问,神色瞬间凝重,沉默了好久,才说:“他已经去世了。”

白沐的耳朵里,刹那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了。手用力地揪住自己的衣领,失去了呼吸的能力,心里犹如有什么在寸寸撕裂。

她双手颤抖地找到他的号码,拨了出去,可传来的却是冰冷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她不死心,接着继续打过去,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就在她的手指快要麻木到放弃的时候,电话终于通了:“白沐。”

再见夏晴,她依然那么美丽动人。

“准备好要做什么了吗?”

咖啡馆里放着柔和的英文歌,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了一室温暖。

白沐轻轻地摇头,双手平放在木桌上,厚实的硬度有一些冷。夏晴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她没有打开,而是说:“阿言要送给你的。”

那个宁静的下午,夏晴告诉了她一个故事。

“其实在你遇见阿言的时候,他已经是肝癌晚期了。他不能吃辛辣食物,那天在酒吧找你突然病发,都不是肠胃炎的问题。你爸爸把你托付给他,他一直都很用心地为你的未来铺路。

我其实只是他的好朋友,你那次参赛蒙冤,他故意说我和他是男女朋友,其一是替你洗清冤屈,给你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其二便是希望你收回对他的情意,他说,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什么也给不了你。”

夏晴喉咙发涩,双手握紧咖啡杯,努力平稳自己的情绪。

“他一生为学术研究,过得自由,并不太看重生命的长短。决定去美国接受治疗,也是不忍伤他父母的心。在他快要离开的前一个月,他不顾所有人的劝阻,执意回国。”

“他去了西藏,忍着病痛的折磨去攀登那五千多米的雪山。”

白沐再也受不住痛哭出声,她似乎已经知道夏晴接下来要说的是话了。

“我始终不明白他怎么有如此大的执意要去西藏,后来,他跟我说,想为心爱的姑娘摘一朵天山雪莲,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夏晴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朵已经枯萎的白色小花。

白沐知道,那是顾泊言送给她的,越过明月清风,越过天荒地老,越过比岁月还漫长的漫长,来与她相见。夏晴还给了她一张银行卡,告诉她那是顾泊言留给她的,希望她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半夜里,白沐的头痛病又发作了,好像有千万支针挑拨着神经,刺痛又紧绷。拿出抽屉里存放了很久的布洛芬胶囊,想要打开吃下去,终究又忍住了。她把香蜂草抱在胸前,闻着它的柠檬香,疼痛仿佛缓解了不少。

其实所有的爱情,并非都是轰轰烈烈。他用所有的智慧引领着她,用所有的深情呵护着她。所有的山盟海誓,都不及你送的一朵雪莲花来得情深意重。

原来岁月太长可以丰富,可以荒凉,能忘掉结果,未能忘记遇上。顾泊言,我何其有幸,遇见了你。

          八

第二天雪仍在下,不过比昨天小了些,临走前,桑央卓嘎送给了她一串绿松石,愿她一切平安,白沐感动的抱着这位朴实善良的藏族女人,非常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当白沐看到雪山上一座座挂着经幡的石台,听着风转动的经桶,神秘的经文,内心充满了虔诚。她的父亲,曾经用生命在守护着这片疆土,无怨无悔,顾泊言,也曾在这里用生命在爱她。

在半山处,天气突然骤变,风起云涌,雪变大了。白沐产生了严重的高原反应,头晕恶心不断地侵袭着她。结冰的雪让她脚底打滑,失去重心地摔倒了,身体向下滚去。

她这是要死了吗?

心脏骤然紧缩,呼吸急促,幸运的是她被一块凸出来的大石头拦住了滚动的身体,一颗心沉沉地落了下来。心口剧烈地跳动着,嘴巴张开大口大口地呼吸,漫天的雪花飘落,覆在她通红僵硬的脸上,

白沐躺在冰雪上,闭上双眼,感受冷冽的风雪,奇怪,她一点也不感到冷,她反而觉得这片土地,是如此的温暖。她好想,就这样睡去,不问明天,不顾将来,就这样与天地相依。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有人唤她,白沐,遥远而缥缈。她用力地睁开了厚重的眼,睫毛上覆盖了雪花,视线有些模糊。皑皑白雪处,她好像看到了身材高大的顾泊言迎风站立着,衣角翻飞,笑意盈盈。

“顾泊言。”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轻轻呢喃他的名字。

顾泊言,顾泊言,顾泊言……

新年的那晚,我许的愿望明明是希望你一生都可以平安喜乐啊,可是老天爷为何要带走你,可不可以拿我的命来换你一生安稳啊!

这一生我再也无法叫一次你的名字了。

白沐拼尽全身的力气爬了起来,即使腿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但她一步一个脚印,坚定地向上走去。最后她终于到达了那海拔五千多米的雪山,她看到了梦寐以求的洁白而美丽的雪莲花。

她摘下手套,轻轻地触碰雪莲花瓣,真实而又神圣,她开心的笑了,却又像个小孩子“呜呜呜”的哭了起来,悲伤的不能自己。

我想走一次你曾用生命为我走过的路,这是白沐内心深处的执念。

夏晴把那本《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带给了白沐,在书中的某一页里被折起,非如此不可,旁边写着熟悉的字体,白沐。

你有你的非如此不可吗?

开始没有,后来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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