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未完待续)

每当夜幕降临,我换上体面的戏服,拿起手中的台本,来到舞台中央,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光芒万丈。

我的舞台往往是这十几平方米的酒店包厢,和我搭戏的演员都是一流的戏骨,比如他,资深吹牛逼爱好者,酒店有点昏暗的光遮住了他满脸褶子,遮不住他豪情万丈的演说,我坐在他的旁边,早就看到他微微发汗的手心,他却有极高的职业素养能保持镇定自若,他是一个我钦佩的好演员。又比如他,深藏不露的行业老鸟,坐在我的另一侧,深谙行业潜规则,无时无刻不在分析每个人敬酒的姿势,微笑的弧度,念词的声调,所思所想都化作一抬手夹的一小块鱼肉里。

而我,是这个舞台上的潜力股,我的角色是一个睿智的创业者,时而微微颔首听他们的发言,时而举起红酒杯用最优雅的姿态醒酒,更多的时候,我用故意压低的磁性嗓音来附和大多数,或者是笑成标准的弧度微微颔首致意。

酒桌上的演员走了一波又一波,我的舞台也换了一个又一个地方,只有我自己知道,离开这个舞台,我只是一个穿着三天不洗的袜子,顶着蓬乱的头发,和超过两位数的住客们合租在廉价公寓的穷屌丝,尽管我不这样认为自己,我总认为自己是体验社会主义疾苦的资产阶级精英人士,我享受作为演员的日子。

本以为自己会一直演下去,直到成为这个城市最优秀的演员,可不久后我的梦想就破灭了,因为我在一次饭局里遇见了她。

她演出的形象是一个优雅成熟的都市女性,有着迷人的亚麻色头发和甜美的声调,而我更在意的,是她的神态,每次当她听到一些诙谐幽默的段子,都会低下头,用手抵着额头咧开嘴轻笑一下,然后微微侧头看向我们。我爱死她嘴角迷人的弧度和她抬起头一瞬间眼里明媚的光彩。那一次的演出是我第一次心不在焉。她从头到尾都看着所有人,但又没有细细看每一个人,我只期盼她转过头来瞥我一眼。过了一会,她真的看向了我,只是轻轻歪着头疑惑了一下,几秒钟之后,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就像一个永远不会出错的演员突然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立刻视线错过她。

就这样,这顿饭局在我的心不在焉中匆匆结束了。

我紧紧跟在她后面,就像爸爸紧紧跟着生怕在闹市里走丢的女儿。出了大门,她和所有人一一道别,轮到了我,她不说话只看着我,轻轻颔首然后对我微微一笑,我立刻被迷的神魂颠倒,甚至忘记怎么去回应她。

酒桌上的人散尽,只剩下我和她,她叫了辆车在等,我终于鼓起勇气和她攀谈起来。

‘你住哪?’

‘南城,挺远的。’她没有看向我。

‘我也不远,走路就能到。’

她转过头,好像有些惊讶。这附近是市中心CBD最贵的地方,为了展现我作为资产阶级社会精英的觉悟,我绝对不可能展现出每天坐地铁回家的事实,而是等所有人走后绕着附近走一圈再走到地铁站,这也是成为一个伟大的演员所必备的基本技能。

‘你的车到了吗?我陪你在这等会。’

我脱口而出,露出标准的微笑。

‘奇怪了,明明显示三分钟后到,等了十分钟车都没动。’

‘网约车就是不靠谱,下次我开车送你啊。’

作为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我决定租一辆市价不低于五十万的豪车作为和女神相约的代步工具,不,是爱情萌发的桥梁。

她低头笑了笑,我以为她还要说点什么,没想到网约车的提醒来了,她约的车已经到了附近。

我想抓住最后的机会,急切得开口。

‘加一下微信?’

我承认我太直接了,但作为一个演员,需要有艺术家的魄力和果敢。

最终,我要到了她的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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