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弄个英文的题目，不是为了装B，而是不想让太多人看到。「二胎」政策放开后，好多年轻妈妈在纠结，这类话题分分钟成热点。以下都是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若是被键盘侠们评头论足，咱这玻璃心会碎一地的。
生还是不生？我也正在纠结。所以，这篇长文并没有结论，只是向大家展示我心中的千千结。写完之后，答案会不会逐渐清晰呢？希望吧。
（一）
2016年国庆前夕，华为外派中东的小表弟回国探亲。中东直飞国内的航班没有直达武汉的，他便在广州降落，再坐高铁回家乡。
那天下午我刚出差回家，疲惫不堪。表弟的飞机晚上十点多才落地，等取完行李再坐车来市区，已近凌晨。我从楼下接他回家，在客厅沙发上睡了一晚，一大早就起床赶往高铁站，几乎没时间交流。
站在路边等齐爸开车过来时，表弟认真地对我说：姐姐，你该换个大房子了。
这是除了久未见面后的寒暄之外，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无奈地笑笑。是呀，两房的小户型，住着三代5个人，再来个客人，着实有些转不开。
这些年并不是没想过换房或买房，但都是停留在「想想」的阶段。拦路虎很多，比如不懂预测房价走势，担心成为接盘侠；比如觉得换房太折腾，过渡时期全家人住哪儿是个大问题；比如没想明白是买个三房全家人住过去再把现在的房子出租，还是只买个小房子让老人家住过去……
但是可是其实，不得不承认，最核心的问题是，我们积蓄的累积速度，赶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好几次想将买房提上议事日程，跑到中介门口看贴出的房价，再算算我们现有的资金，总是差那么十几二十万。
说起来，十几二十万并不算是大数目，但我无处可借——父母和小弟是靠不上的，买第一套房时我试过，不想再开第二次口，徒增自己的伤心。朋友们倒是不差钱，可我担心借钱影响友谊，这年头，大家都不会让积蓄闲着，何苦让多年攒下的情谊，接受这十几二十万块钱的考验呢！消费性贷款倒是可以借到30万，但利息很高，还款时间也挺短，我们又没有急迫到这种程度。
我很坦诚地告诉表弟，房价太贵，我们总是差一截。然后话题就转到大城市的生活成本，华为的外派生活……
送他到高铁站的检票口，表弟让我赶快回去接齐齐下课。临走前，他说：姐姐，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哈！
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笑笑说，我能有什么需要呀，过两天国庆长假，我们就能在家乡见面了！
返回的路上，收到表弟的微信，告诉我他已经顺利上车，最后一句说，如果买房需要资金，他可以帮忙。
国庆后，我便开始看房，告诉表弟看上一套的当天晚上，他就给我转了三十多万，还问我是否会因为首付而影响生活，他可以在拿到下个月工资时，再给我转过来。
办理交易手续那天，我在微信中向他道谢，很动情地说，作为家中最大的姐姐，我从小就被「要给弟弟们做个好榜样」之类的话束缚着，压力山大。长大后又经常被要求为弟弟们提供支援，有时候真觉得负担很重，丝毫没有感觉到有兄弟姐妹是件多好的事情。但这次，最小的弟弟却给了我莫大的支持，让我重新审视以前的固有观念。
表弟则让我不要这么客气，如今这个社会，贫富分化越来越严重，我们这些小城孩子，独自在外打拼太困难。只有亲朋好友团结起来，互相扶持，才能大家一起过上好日子。
那天，我对着手机默默流泪。内心深处的冰块逐渐消融，「坚决不生二胎」的想法也开始松动。
（二）
某次飞行中，旁边一男的和我搭讪，聊着聊着发现他竟是我同事的丈夫，于是整个飞行途中都在聊天。
他是从农村入伍来到广州的，之后把弟弟们都从家乡安顿到广州。刚开始，肯定是麻烦的，自己生活都不算宽裕，还要照顾弟弟们，给他们找工作，帮他们安家，直到他们能在广州立足。
「最初真的挺艰难的，还好老婆没闹意见。现在就好了，弟弟们都已经稳定了，我们把老人接过来，大家轮流照顾，我就没那么大压力了！」他轻松地说。
同样的情况，还有我的另一位同事。他在我为了家中一件大事四处奔忙无果时，打了个电话给弟弟，帮我搞定了。
他家兄弟三人，都是入伍后来到广州。他曾是某市ling导秘书，两个弟弟分别在房guan和gong商等部门。不用他多说，我都能猜出当年两个弟弟肯定得到过他的帮助。如今，ling导退休了，他也安顿到一个闲职，却依然事事不愁——有两个弟弟在呢！
他们也把父母安顿到广州了，给了一套房子父母住，兄弟们三不五时去父母家吃吃饭，孙辈们互相陪伴着长大，在异乡享受着原本在故乡才能体会到的天伦之乐。
因为单位性质，我的同事们年长的比较多，纷纷面临着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年迈父母的重任。从他们身上，我仿佛能看到20年后的自己。这时，竟有些庆幸，我有弟弟，齐爸有姐姐，有人替我们分担赡养父母的义务，需要抉择时有人可以商量。
齐爸曾说，我们这代人，就别指望孩子给我们养老了，用自己的收入住到老人院，孩子们满世界跑都不用管我们，一个孩子和两个孩子，完全没区别。
可是，真的是这样么？
或许，在我们生活还能自理时，可以安排自己的生活。但总有力不从心的一天，除了求助护工或者老人院的服务人员之外，还是需要孩子来看看。没人理的老人，护工照顾起来都会马虎些。这时，若是有两个孩子，还能轮流安排。若只有一个，就算我们不要求，她无法照顾我们，自己心里也会愧疚的。
坊间流传「用现在的三年，换未来的三十年」，除了给孩子多一个玩伴，互相陪伴成长之外，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吧。
（三）
今年除夕吃年饭，我和齐爸给爷爷奶奶敬酒，感谢他们的帮助。爷爷奶奶也和我们碰杯，祝我们步步高升。齐爸指着我说，要看她的了。我则摇摇头，今年升不了，还没到年限呢。
这时，坐在一旁的齐齐边吃边说：「要生就早些生，不然和我差得太远了，没办法一起玩。」
全家愕然，安静了几秒钟后，一起爆笑。此升非彼生啊！
是的，不记得从何时开始，齐齐不再坚决地说不要弟弟妹妹了。刚开始时说不要弟弟，要妹妹，因为弟弟爱玩的东西和她不一样；一段时间后，又摇头晃脑地说，弟弟也可以，如果有人欺负她，弟弟可以帮她打架。
我想，大概是她幼儿园的同学，有弟弟妹妹的越来越多了，平时交流时难免会有同学聊到弟弟妹妹。她最好的朋友有一对双胞胎妹妹，假期不愁没玩伴，而她则只能自己在家玩，聊起来肯定会有些羡慕。
我又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暑假里和弟弟一起玩「小卖部」的游戏，让弟弟出门跑腿，顶着烈日帮我买冰淇淋；高中一次过生日，上小学的弟弟神秘兮兮地把我叫到他房间，从身后拿出一串项链，笑眯眯地看着我惊喜的神色；高考放榜后请同学吃饭，学着大人喝啤酒，喝到后面小弟帮我挡酒，回家后才发现两人都酒精过敏，起了一身疹子；上大学时放假回家，参加同学聚会时，小弟踩着单车送我过去，引来同学们一片羡慕声；直到前几年，小弟来广州玩，和我一起逛街时，悄悄买下我试穿效果不错，却因为价格太贵而挂回去的那条连衣裙……
记忆都是有选择性的。为什么在以前，我回忆起的都是小弟和我争抢东西，却很少忆及这些相伴成长的往事呢？
（四）
春节时去导师家拜年，在座的三家学生都带着孩子。导师就敦促我们，赶紧生二胎。
作为教授，自然和婆婆妈妈们的说辞不同，导师的劝导就像指导我们写论文一样，从社会学到生物学，从理论到现实，恨不能引经据典：
第一，两个孩子的家庭，更容易培养孩子的社会性。只有一个孩子的家庭是不正常的，从父母的注意力到家中物品，什么东西都是那个孩子独享，他还认为是理所应该。可社会资源是需要共享的呀！所以独生子女走进社会，难免有一个艰难的磨合过程。要是多了兄弟姐妹，他从小时候就能经历这种磨合，也多了十几年的练习时间，适应起来容易得多。
第二，两个孩子的家庭，更利于夫妻关系的稳固。我有个教授朋友最近在论证一个观点，找我要论据。你们看，像斑马羚羊那些群居动物，幼崽一生下来就差不多能站立奔跑了，它们就没有稳固的夫妻关系；而我养的那些鸽子，要孵蛋，孵出来还要喂养，必须夫妻共同合作呀，所以鸽子都是成双成对的，而且特别专一，一只死了，另一只简直都不要活了。
第三，两个孩子，可以互相分担赡养父母的重担。这个你们看看我就知道了。我只有一个女儿，现在在美国杜克大学，生物学博士后，最近又有一篇论文准备在<Science>上发表了。她妈妈生病住院，她都没办法回来，我没日没夜地去照顾。关键是我身体也不好呀，去年刚做了一个大手术，她在美国也不安心。可是让她回来吧，我也不甘心，美国的生物研究环境多好呀！我还有一对朋友，去北美十几年了，很少回国。最近几年，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每年至少回来两次，折腾呀！
面对高谈阔论、逻辑缜密的导师，我说不出「多一个孩子压力太大」之类的话，肯定分分钟被绝杀。
（五）
2014年，我曾写过一篇《看起来很美》，阐述我为什么不考虑生二胎。归纳起来，大概是3个问题：
1.童年阴影
2.齐齐不肯
3.怕自己不能给两个孩子同等的爱
如今，情况有些变化。童年阴影已经在慢慢消解，开始松动；齐齐也转变态度，接受弟弟或妹妹；而我，依然不确定自己能否做好两个孩子的母亲。
春节时有天瞄到央视的一个小栏目，关于二胎问题，采访了很多孩子和家长。
其中有一个推着婴儿车，带着大儿子的家庭，记者问妈妈，妹妹出生后，会不会对哥哥的疼爱少了一些。妈妈当着哥哥的面，不假思索地说：那肯定呀！有了小的，就顾不上大的了。
然后记者问儿子，妈妈对妹妹的关注更多一些，你会不会有意见？哥哥很懂事地说：不会，因为我小时候，妈妈已经疼过我了。
霎时间，我心酸得有流泪的冲动。小时候妈妈疼爱过，以后就不用了么？这个小男孩只是把大人教他的话说出来了吧？
如果齐齐知道，有了弟弟妹妹后，妈妈对她的疼爱会少一些，她还愿意要弟弟妹妹么？
还是央视那个节目，记者问了几个大些的孩子，愿意要弟弟妹妹么？好几个孩子都回答，以前愿意，现在不愿意了。记者问，为什么？孩子回答说，以前觉得弟弟妹妹能陪我玩，但现在他们老缠着妈妈/老抢我玩具/老缠着我……
还有一个采访，一个二胎妈妈说，以前只有一个女儿，想着女儿上大学后就可以四处旅游，享受人生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小的，相隔6岁。大女儿上大学了，小女儿才上初中。等到小女儿上大学了，大女儿又该结婚生孩子了。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那个妈妈最后这样说。
其实，央视这个节目做得挺真实的。二胎家庭的一地鸡毛，如此真实地呈现在我们面前，有抱着俩孩子去医院的，有感叹财务紧张压力大的，有被两个整天吵架的孩子弄得疲惫不堪的，也有不得不辞职在家专门带孩子的……
谈到二胎的欣慰，几乎所有的大人都说，想想以后，孩子们能互相陪伴成长。等我们老了，孩子们能分担赡养重任。等我们不在了，孩子们还能在这世间互为亲人……
真的是——用父母3年的辛苦煎熬，换孩子30年的相依相伴。
（六）
每次聊起二胎，齐爸很坚决地否定。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不想有什么变化，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但我曾很认真地决定：
未来遇到竖着「容易」和「艰难」两个路牌的人生十字路口，永远选择「艰难」的那一边。
可是，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就算我勇敢地选择了艰难的那条路，齐爸却觉得我是自讨苦吃，以后的生活，也不会好吧。
纠结之间，我用SWOT模型对这个问题进行分析：
外部机会不错，但内部优势并不多。外部挑战挺少，但内部劣势很多。依然是个纠结的状态。
其实，说到底，就是我们还没想明白，是否用眼下看得见的辛苦，换未来不确定的幸福？
生？还是不生？这是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