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与人相处会不自在。

她说，最喜站在高处，看凌晨空无一人的街道及橘黄色灯光。

她是一个沉默而拘谨的女子。

在半夜喝红酒，用超市买回来的特价啤酒杯，木地板房间的灯光惨白。不为着什么原因。床头的玩偶已有重影，从足趾到头顶失去重力，摇晃着去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出声。

她说，我只是寂寞。

喜欢的作家有着各自不同的风格。会一口气读完的是冷静自持的文风。读出灵魂的作家无论在何时看到都能掉泪。难过会选择晦暗隐涩只属于过去的另一种离群索居。

她说，我在尝试快乐。

对最亲近的人也无法说出内心的话。

喜欢拥抱大过接吻。身体的每一寸都在蔓延焦渴，向人索取爱意的方式，莫过于肌肤相缠，无论是柔软的腹部或平滑的脊梁。深夜里相拥的两个人，仿佛赤裸的鱼，缠绕在一起。然而即便是贴紧了胸腔，听得见对方的心跳及喘息，依旧会觉得孤独。

后来，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在空白的草稿纸上画着单调的图案。才发现原来孤独是一种信仰。任何人或事都无法消除的存在。

她说，我喜欢观察手上凸出蜿蜒的蓝色静脉。

与喷薄而出的动脉血不同，静脉即便割断，也只会缓慢安静地淌出暗红色血液，一如她暗夜流淌的悲伤。

都只能安静而孤独，无法与人分享。

她说，我喜欢一切美丽得凌厉的事物。

洋娃娃般面孔晒成蜜棕色的皮肤。黑色吊带裙露出突兀锁骨及纹身。黑色绑带凉鞋缠绕细细的脚踝。抽烟的姿势优美而熟练。这是一个被领养的女孩。成年后尝试寻找亲生父母。遍寻无果。

她说，我不知道究竟什么是自我。

卑微而孤傲，有难以被理解的自尊心。为了避免一切可能会犯的错误，以微笑与沉默代替。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却依旧会受伤。像偷溜出来的小兽，遇见伪装的猎人，误以为朋友。冷不防一箭射来，脸上的笑容都来不及撤下。肚腹的伤口在不停地流血。猎人说，对不起。

她说，我以为逃离了囚笼。

原来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囚笼。

我站在烟火当中，望向她。

她走近，对我粲然一笑，进入了我的身体。

九叶  2016.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