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锁清秋。”
梧桐在词人的笔下总是一缕淡淡的清愁,一叶叶的书写一更更的滴落。
而李清照的梧桐夜雨又是怎样的极致哀婉:“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也许只有离人才懂得那心头的一秋是怎样合成的愁。一别,却是生死,一念,就是千古。旧栖新垅,却由不得人依依复依依,爱便如这绚烂烟花,盛放后终也是化作一捧尘土。
而那梧桐树下深深的守望便成了镌刻墓碑上的永恒的情殇。岁月的渡口,只有暮雨向晚,淡淡的孤孑的瘦影。
故乡的小村庄,每家每户的院落都栽了高大挺拔的梧桐。大概是为了“栽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吧。”也只有梧桐才配得上:“凤凰鸣矣,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小村的一隅有一处小小的院落。每天的清晨伴着第一声的鸡叫,妇人总会第一个推开院门倚在门口巴望。
已经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当年的一场花开一度的热闹迎娶,她便随了他的姓名:秋生家的。再后来儿子女儿的出生,她又多了更多称呼:玉成娘,巧云娘,秀云娘。而她的名字就属于她的秋生一个人:秋桐。
妇人并不识字,还裹了半脚,对于自己的姻缘她从来没有更多的想象。
她很少出门,直到那天媒人上门,虽然不曾见面,但是听到秋生的名字她还是微微的动了心。是不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她便是无比的期待。她把自己这一生的向往都在嫁衣上密密的缝制。
那夜的红烛高烧,那夜的金风玉露,便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农家的日子就是这样平淡如水,随着每个节气耕田,播种,收获,波澜不惊有条不紊。而他们的情感也是这样因为时光的流逝而亲厚,哪怕一个手势一个微笑都了然如心。
院子里有一棵高大挺拔的梧桐,每到春天那淡紫色的花朵就开满了树冠,远远看去像停驻了一片紫色的祥云,华丽清透如诗似梦。
她坐在花下静静地纺纱,细细的做针线,小儿女们在树下嬉戏,粗旷的庄稼汉在心里也是美美的喜欢,仿佛所有的过往都是一抹岁月静好。
就在那一夜下了好大的雨,门前的那条河突然就涨了水。秋生为了救一个孩子,被滚滚的洪水冲走,直到几日后在几十公里外寻到了他,已然是阴阳两隔了。
妇人在无数次的痛哭昏厥中醒来后突然疯掉了。
她忘却了儿女,忘却了家人,只记得要去寻她的秋生。她说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她要去把他带回家。于是她到处的疯跑,眼里装满呆滞的执着。
最后无奈的家人只好骗她说:秋生很快就会回来,只要院子里的梧桐树开满了花。于是,妇人便安静下来。每天就静静地坐在梧桐树下,朝夕寒暑,只盼那春风的慈悲度化。
只是奇怪,那年春天那棵梧桐莫名的枯死了,竟是再也无法开花了。
也许妇人并不懂:承汝一诺,生死契阔。但她却甘愿重山复水,不离不弃的等待。
只是这一等就生死破,这一等就白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