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园小梅
图/来自网络
题记:我愿作牛郎,你却不想成织女。你说异地恋就如一场台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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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日的下午,“妮妲”被微信朋友圈不断刷屏,手机各种推送也是关于今年四号台风“妮妲”的相关消息,同事们不断地谈论着“妮妲”,兴奋于政府三防部门发布的“三停”决定,看来次日放假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就差一个官方的正式通知而矣。个个一脸兴奋,满眼期盼。向来以沉着冷酷示人的部门主管石杰此刻也出奇地与众人一致,那原本冷峻的脸上居然也一脸的兴奋与期盼。但是你若以为他也是因为“妮妲”,因为明天的假期你就大错特错啦,当然他也希望明天能放假,但那不是他的兴奋点,他兴奋的是,再过三个小时,他就可以看到那个他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妮子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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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杰和妮子的相识始于微信。那是去年岁末,石杰成功参加一次某儿童定位手表的众筹之后,某天他正在参加公司主管会议,微信收到一条添加好友请求,附言写道“您好,我想向你了解一下众筹的事宜,可以吗?”。他没有多想,觉得有人需要帮助,就点了接受。之后就接到对方的一系列询问,象极了问卷调查。因为正在开会,又因为对此类调查式的询问有点抵触,他不予作答。会议临结束时,他又收到对方发来的一条消息“很喜欢你的个性签名”,外加一个微笑的表情。石杰笑了笑,明白那是对方的一句讨好话,无非是希望他能回答她的问题。作为一个部门主管,他见惯了这种小女孩式的讨好,不喜欢也不讨厌。他点开这个叫“小妮子”的微信号,看看对方所在的地区,显示北方某市。突然想到千里之外的她怎么找的自己,有了点儿好奇,于是就认真的逐一回答了对方的询问。对方道过谢之后便没了下文,他不禁有点儿失落,总觉得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女孩子(从这“小妮子”的昵称判断该是个女孩子吧),加他的微信好象就有某种暗示,往明里说就是希望有点故事发生,但是人家就是仅仅为了问他问题。
两天之后,晚饭后石杰窝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刷朋友圈。他发了一个有集赞需求的消息,小妮子第一个为他点了赞。他跟她发了个多谢的表情符,对方回“不客气,你也帮过我啊”。他终忍不住好奇,问“你是怎么找的我啊?”,“是那串风铃把我带到了你的家门口”,这句有点暧味又有点诗意又充满悬念的回答吊足了石杰的胃口,他突然就对这个“小妮子”充满了兴趣。于是,给自己的杯子满了水,换个舒适的坐姿,准备拉开热聊的架势。没想到对方居然也热情应答,且谈笑风生,幽默风趣,文采飞扬,一语数关。跟妮子聊天,真是莫大的享受。于是,那段时间每天晚上与妮子聊天成了石杰最期盼的事情。每日饭毕,他就向妮子发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待妮子的回应。妮子通常不会让石杰等太久,很快就会有应和。他们就这样,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每天海阔天空,聊工作,聊生活,聊彼此的糗事趣事。总有说不完的话,每天都聊到凌晨才依依惜别。白天因为大家都忙,虽然彼此没有约定,但都非常默契地不相互打扰,石杰有时忍不住想妮子的时候,也只是回看一下前一天的聊天记录。
石杰其实是个不善于聊天的人,但是受妮子的影响,他发觉自己慢慢地也能出口成章了。人也变得风趣了很多,也许这就是遇强则强吧。石杰原以为“小妮子”真如其名就小女孩一个,但随着聊天的深入,他发现这是个极富逻辑且非常睿智的女子,思想成熟但又不失可爱,且非常善解人意。慢慢地,他就喜欢上了她。石杰感觉妮子对他也是有好感的,会跟他说些很隐私的事情,已慢慢地向他打开心扉。随着对妮子的了解,石杰慢慢地发觉,妮子是他想去宠爱并能强烈激发他保护欲望的女子。春节前夕,石杰鼓足勇气想跟妮子表白时,妮子告诉他,家人为她安排了春节假期的一场相亲。石杰一下子就急了,脱口而出说自己喜欢她,并恳求妮子不要去相亲,要相亲就跟他相好了,随即向妮子发了自己的照片。
但是妮子还是去参加了相亲,她说那是节前家人就安排好了的事情。那一天石杰如坐针毡,那一天如一年一样漫长。他是那么担心,他的姑娘被别人相走了。他恨不得飞到她身边,拉起她就走。但他知道自己尚没有这种权利,他连发个消息干扰她都不能,这样显得自己很没品位,他只能静静地等待结果。
晚上石杰终于等来妮子的消息。她调皮地告诉他,今天的相亲对象家人很满意,但她无感。所以来赶下一场了,既然石杰发了照片,她也发张自己的,彼此审查审查,也来一场相亲。
妮子的照片是一张很随意的自拍,微侧着脸,没有任何惊艳之处,只是那双眼睛,欲说还休。但石杰很喜欢妮子这张毫无修饰的照片,对比那些P过的美女照,质朴自然。那生动的眼神,让石杰想到平时聊天时彼此的心领神会。他太喜欢那种感觉了,这个世界上,彼此能谈得来的人都不多,象他和妮子那样同频共情的人真的世上难觅。他们远隔千里,从未谋面,开始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聊天能很好的意会言传,他甚至怀疑他们前世曾共同渡过。
虽然在虚拟世界中交流,但妮子在石杰心中是非常俱象的。照片可以P,但一个人的思想,一个人反应,一个人表达,不是短时间就能练就的,聊天可以反映一个人的文化底蕴。石杰很喜欢妮子说话的方式,形象而生动。隔着手机屏幕,他都能感觉到她的一颦一笑。石杰非常享受他和妮子之间的行云流水般的舒畅。有一种非常强烈的要跟她在一起的愿望。他跟妮子说:我相中你了,怎么办?妮子回他:那我拿你的照片跟家人交差了,说我有对象啦。就这样,石杰和妮子开始了你侬我侬的爱恋。
妮子开始给石杰发各种姿态的照片,于是石杰看到了那个千娇百媚,美丽而有可爱的姑娘,对妮子更加的爱恋。他们依然每天聊天,聊的事情越来越隐私,越来越亲密。随着国家二胎政策的开放,他们甚至聊到了他们的大宝和二丫的教育问题。但一个问题是彼此十分默契的,就是谁也没有主动提以后该在哪一方所在的城市生活。也许彼此都觉这个问题有点沉重。毕竟都不是情窦初开的小青年了,处在而立与不惑之间的石杰,已过了可以为爱走天涯的年龄。石杰大学学的是法学,毕业考了广州当地的公务员,在警察队五里呆了五年。他发现那种制式的生活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就辞了公职到房地产公司搞融资,顺便炒炒房,进行自己的财富积累。在广州这个国际化大都市,有他的资产和丰富的人脉,还有年迈的父母。而他也知道妮子,是她所在北方某市当地重要前政府要员的女儿,在当地政府部门工作,有较好的人缘。要石杰放弃现有的一切,抛却年迈的父母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重头来过,他下不了这个决心。同样要一个女孩抛开自己熟悉的环境,稳定的工作,越过黄河跨过长江奔赴珠江边来跟随他,那确是需要勇气的事情。而且他自认自己还没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可以让一个优秀的女孩为他放弃一切。即使妮子能做到,石杰也没有把握,自己有能力承受得起这份深情。
所以石杰内心挺纠结,如果两个人最终不能在一起,那么无论对他还是她,继续下去都会是一种伤害。当理智占上风的时候,石杰止步了。有段时间,石杰不再主动联系妮子,就算妮子主动联系他,他也是说些不咸不淡的话,不再情意绵绵。但若要断了与妮子的联系,石杰也做不到,他希望能慢慢地冷却下来。但每每看到妮子因他的冷淡流落出来的失落,他心里又十分难过。有段时间,妮子不再主动联系石杰,石杰也强忍着不去联系妮子,但是他内心会更加想念,脑海里不时浮现她那嘴角上扬似笑非笑的模样。他强忍着万般的思念,内心希望妮子能把自己忘掉,又害怕她真的把自己忘掉。日子就在这种纠结中一天天地过去,7月12日,静候十二载,国漫巅峰《大鱼海棠》终上映,他一个人去看了这部电影。电影里有一段独白:“人生是一场旅程。我们经历了几次轮回,才换来这个旅程,而这个旅程很短,因此不妨大胆一些,不妨大胆去爱一个人,去攀一座山,去追一个梦.....有很多事我都不明白,但是我相信一件事。上天让我们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让我们创造奇迹的。”这段独白深深地触动了石杰,他觉得自己应该勇敢地去爱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他的妮子。他要马上去见她,他宁愿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到她所生活的城市重头来过。
正当石杰想把这个决定告知妮子的时候,他却先收到了妮子非常霸道且不容置疑的“通告”,说她“七夕"前要来看他,已买好火车票,次日启程。石杰心里一陈狂喜,他知道妮子也想着自己,为两个人的心有灵犀而感慨,一种幸福感悠然而生。是的,恋人之间最大的幸福就是你想着对方的时候对方也正想着你。这种幸福感让他更加坚定了他和妮子这份爱情的决心。石杰庆幸妮子没有因为他的冷谈而退却,他也不管妮子是否知道“妮妲”要来的消息,因为他知道,妮子一定和他一样认为他们的爱情应该风雨无阻。所以石杰一点也不关心“妮妲”的动向,因为他觉得,什么都阻挡不了他们相见的决心。
距离妮子到站时间还有三个小时,石杰已经按捺不住,正欲找部门经理请假,前往车站接他日思夜念的姑娘。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同事们立马鸦雀无声,个个竖起耳朵,听听是不是上头打来的电话,期待坐实明天放假的决定。石杰急速拿起电话,果然是部门经理的指示,除了明天停工,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为了躲避即将来临的暴风雨,当即就可以下班了。石杰公布了消息,同事们马上作鸟兽散。石杰也以最快的速度下楼,取车,驱车前往火车站等待妮子。虽然离正常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可能已有不少单位提前下班,人们想赶在暴风雨来临前赶回家中,道路开始拥堵。石杰被堵在高架桥上,一动不能动。他无奈地仰身往后靠了靠,前方天空有几道美丽的霞光映入眼帘,细看广州西边已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似乎正大雨倾盆。太阳被乌云驱赶,挣扎着不肯西下,被暴风雨挤压出了放射性的霞光,异常壮观。以前看的晚霞,都是晕染着白云,像纱质的织锦。如今天的霞光,象彩色的探照灯,顽强地美丽着。也许有压力的东西,都会异常美丽,正如他们的爱情,因为要刻服现实的压力,显得特别的与众不同。这霞光让他想到了即将到来的七夕,想到牛郎织女的相会的鹊桥,想到他即将见到的“织女”,他要告诉她,他要做她的“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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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子看了看表,列车距离正点抵达广州站还有两个小时,她的心情异常复杂,有期盼,但更多的是难过。因为这是相见,也是别离。在这个高效的时代,妮子没有选择飞机和高铁这种快速交通工具,而是坐了近二十个小时的普通列车抵达广州,是因为她内心深处不希望别离来得太快。同时她也正好用这十几个小时好好梳理一下思绪。
已过而立之年的妮子,自认比同龄女孩长相要年轻一些,所以对于个人大事,她自己是不急的。但是母亲很急,尤其父亲去年去世之后,母亲对她的终身大事就更为上心。所以,从孝顺的角度表现,她也觉得自己该找个人结婚了。在她想结婚的时候她遇到了石杰,虽然还未见过面,但他们之间,有过各种交流,她能感觉到,他与她之间的心灵契合。妮子喜欢听石杰说话的声音,喜欢他时而父亲般的威严,时而孩童般的可爱。她对石杰总有某种渴望,她渴望能靠在他的胸膛,任由他抚弄自己的长发;同时又很想把他搂到怀里,轻拍他的背,让他在自己温软的怀抱舒适地安睡。妮子说不清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感,也想不明白为何这样。或者是因为父亲的离去,让她急需找个人依靠么?又或者到了她母爱泛滥期,需要找个人来疼爱吧?也许是,也许都不是。也许就如张爱玲说的“不早也不晚,正巧我们相遇。”虽然从未谋面,她却把石杰当作世界上那个最亲的人,无时无刻都在惦念。可是他呢,热烈过后突然变得很冷漠,除了问早道晚,他已经好久没跟她说过一句正如八经的话了。在这种爱情速食年代,没有人有耐心去等待。所有的爱情,来得快也去得快。只有她还在坚持最初的念想。有时妮子会想,以自己的条件,找个人陪伴难么,真的不难。但是她愿意为石杰,静静地等待。可是,思念就象万虫噬咬,百蚁爬行。已经不能陪伴她身边了,现在连话也说不上一句。他明知她爱他,她想他。如果他也爱她,怎么忍心让她如此苦苦煎熬?如果他也想她,怎么可以做到一言不发?她记得曾跟他说过“自家菜自家爱”,她觉得自己就是那棵干渴的小菜苗,等着他给她润泽。而他却任由她蔫巴倒地,变成小菜干。有时,妮子感到无比委屈和悲伤,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等待是否值得。妮子有时端祥自己的身体,觉得尚属青春年少,就这样寂寞着,确实有点对不起造物主,但她清楚自己要什么。妮子希望找个生活上能够相融,事业上能够相助的人。关键是能相互成长的人。在己之下的,会拖后腿;在己之上的,如若对方跑太快,会被抛在半途。唯有步调相近的,人生路上,方可把臂同游。从这个角度讲,妮子其实还蛮现实的。当然除了现实的考量,爱意是最为关键的。所谓爱意,就是那种莫名的暖流涌动。这些,她深信,她和石杰之间是存在的。所以,曾一度,她的未来有他。
但是石杰的突然冷漠让她重新思考现实问题,记得有位作家说过,双方势均力敌,爱情方能恒久。他们现在的情况算是势均力敌,甚至都算得上珠联壁合。但是,他们毕竟异地,面临未来家庭走向问题。无论哪方牺牲,这种势均力敌都会被打破。一旦平衡被打破,爱情又能保持多久?石杰没有足够的信心抛弃一切奔她而来,她也不忍舍弃一切随他而去。毕竟都过了“为爱疯狂”的莽撞时期,不太可能为了一个人放弃太多。年龄越大,放弃的勇气就越小,放弃的筹码也就越多,通俗点说成本就越大。妮子理解石杰的突然冷漠,异地爱情,始终会败给时间和距离。爱到最后,疲惫得如同一地秋黄,在冷风中萧瑟。他们的爱情,注定了是一场台风,就象即象到来的“妮妲”,你明知那会是一场灾难,且无力灾后重建,所以,能不遭遇就不遭遇了吧。妮子决定对这份感情做个了断,她必须见石杰一面。所以她把第一次相见,当成了最后的告别。但她没有勇气跟石杰说,只是以毋容置疑的口吻告诉石杰她要来看他。此刻,列车正缓缓驶进广州站,她的心沉甸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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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杰在妮子所乘列车抵达前一小时到达了火车站。前一天他接到妮子发给他的车次就想好了,要到站台上接她。所以他买了该趟列车从广州到下一站的车票,凭着这张车票进站,打听好该趟列车到达的站台,找到相应的站点,甚至按妮子所在的车厢找到相应的位置,他希望妮子一下火车第一眼就能见到他。
等了二十分钟,妮子所乘的列车缓缓进站。石杰的心开始扑通乱跳。列车停稳后,他专注地盯着妮子所在11车厢的门口。他看过很多妮子的照片,他确信自己能认出她来。但是直到再没有人下车,往下一站的乘客开始上车,石杰依然没有看到妮子。他打妮子电话,无人接听。火车徐徐开动,石杰慌了神,跟着跑起来,这个时候,他看到了车窗那个侧脸,那个熟悉的侧脸,一如妮子发给他的第一张照片。他一边随列车奔跑,一边拼命地喊着妮子的名字。他看到妮子转过脸,泪流满面。石杰追着列车跑了一段,知道再跑也是徒劳,只好停下来,绝望地看着列车渐渐远去。此时,他收到妮子的一条信息“异地恋就如一场台风,注定是一场灾难。请原谅我不能下车,我来只是告别”。石杰不知道,火车进站的时候,妮子远远就认出了他,看到他的焦灼,他的期盼,一如她想象中的阳光大男孩。她知道她下不了这个车了,一旦她下来,她可能就不再愿意离开,所以,她选择随列车继续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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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杰的心象一下子被人掏空了似的,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他没有想到自己做好一切准备迎接爱情的时候妮子却放弃了,这让他很伤感。他拿出酒柜里的酒,仰头咕噜噜地一阵猛喝,然后倒在床上。他不再管即将到来的“妮妲”,会如何的暴烈,甚至连阳台上的花盆也懒得去搬下,他甚至希望台风来得更猛烈些。
第二天中午,石杰醒来的时候,看到新闻播报说“妮妲”已离开广州,一路向西。而他的周遭,没有一点台风留下的痕迹,更说不上破坏。对石杰而言,”妮妲”就如他的妮子,好象不曾相遇。
他想起妮子说的“异地恋就是一场台风”,可是谁说台风就一定是场灾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