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你是不是喜欢她

程绪和安爸安妈在邻市的市医院里见到了安桃。

彼时她正躺在病床上睡着，长发被护士拢到了一边儿，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眉头紧锁着。再瞅，两条细瘦的胳膊上贴了得有一打创可贴，有几处甚至都缠上了纱布，一条腿上还打着新鲜出炉的石膏，不舒不服地吊在床尾。

安爸去找医生询问情况了，安妈跑到床边，摸了摸安桃的额头:“果然是发烧了……不过这胳膊这腿是怎么啦？”

程绪站在门口，盯着来回跑得满头大汗的莫潮轻和低头不语的莫汐灵，先是道了谢:“谢谢你们把小淘送来，”随后一点都不客气地问:“怎么回事？”

“这事儿怪我，我不该带她俩出去玩。”莫潮轻先开了口。

“不怪我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拉着小淘去礁石上玩……”莫汐灵压着哭腔抬起了头，红红的眼眶里顿时充满迷茫:“你是……程绪？你的死神小学生同款眼镜呢？”

饶是宠妹狂魔莫潮轻，此刻也被莫汐灵的脱线雷了个外焦里嫩。

程绪在内心感叹果然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他摸了一把空荡荡的脸，有点尴尬地回道:“忘戴了，本来度数也不大。所以，你们去海边了？”

“是我先提出来的，”莫潮轻接上话茬，“比赛结束的挺早，我就想着带她俩去海边逛逛。灵灵想去礁石上拍海景，小淘跟着去了。反正是退潮，我也没太在意就由着她们去了……”

“然后她就摔成了这样？”

“我们都没注意到小淘发烧了……她可能怕耽误比赛自己也忍着没说……”莫汐灵内疚极了，“礁石上本来就不好走，我在前面脚滑了一下，不过没摔着，小淘在后面一急就从上面摔下来了……”

所以胳膊上的伤都是石头划的，还发了烧，程绪想。他突然觉得心口有点疼。

“对不起，”莫潮轻忽然开口，对着安妈说:“是我把安桃带出来，还没照顾好她……”

安妈叹口气，摆摆手说:“没事孩子，人没事就好。”在一旁的程绪反而急了:“阿姨，小淘这样……这叫没事？”

其实这件事归根究底，兄妹俩确实没多大责任，安桃好歹也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要是不想去也没人能逼她，说到底还是她太逞强。这时安爸回来了，走到床边也摸了摸安桃的额头，“这怎么还没退烧呢？”

“怎么样？”安妈问。

“没什么大事。医生说就是发烧，胳膊上的上不碍事，但要注意别留疤，腿上有点骨折，养养就好了。先在这边的医院住几天，伤口没感染的话就接回家养伤吧。”安爸又摸摸安桃胳膊上的创可贴和纱布，别提有多心疼了。“今天我在这陪着小淘，你回家给她收拾收拾换洗衣服明天再来，和小绪就坐小莫的车先回去吧，”安爸把头转向莫潮轻:“可以吗？”

莫潮轻连忙点点头:“当然没问题。”

程绪则摇头:“我……”话还没开始说就被安爸打断了:“这都快半夜十一点了，赶紧回去别耽误明天上课，再跟你爸说说情况，给小淘请个假。”

程绪只好闭了嘴，见安桃的床边被安爸安妈一左一右围了个严实，自己实在是挤不进去，再说也不好意思，就出门去了趟洗手间。

他洗干净手上的墨点子，又洗了把脸，这才吐出胸口憋了一路的那口气，放松了下来。程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晃晃脑袋，打算离开之前再去看看安桃。

刚走出洗手间，程绪就被门神一样的莫潮轻吓了一跳:“你在这里干什么？”

“程绪，你是不是……喜欢安桃？”

程绪没想到他一开口说的是这个，当下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你很在意我送安桃回家，第一天见你我就察觉到了，”莫潮轻接着说，“每回看见我都是一张面瘫脸，弟弟，我是欠了你多少钱没还啊？你应该也挺反感我一直带着她出去玩的吧？安桃这一出事，你比她爸妈都紧张。”

“从小到大习惯了，小淘本来就有点粗心大意的。还有，谁是你弟弟？”程绪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转身就朝安桃的病房走去。

莫潮轻也就没看见程绪脸上茫然的表情。

回程的路上，折腾了一天又被安桃吓着了的莫汐灵累得刚上车不久就睡着了。程绪轻轻推开倒向自己的莫汐灵，脑子里一直回想着莫潮轻的话:

“程绪，你是不是……喜欢安桃？”

我喜欢安桃吗？

她这个人，从小到大又烦人又闹腾，稍不留神就会整出些幺蛾子来。她自个儿闯祸也就算了，还总拉着自己垫背，有时候甚至还要替她背锅，我烦她还来不及呢。

可是自己就是见不得她哭，见不得她难受，见不得她受任何委屈。他从小就包容安桃的一切，要提醒她别让她闯祸，要看好她不让她受伤，就像哥哥照顾妹妹一样，好像要照顾她这件事从小就烙进了自己的心里，理所当然似的。

这就是喜欢吗？

程绪不知道。

然后他想了一整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