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说,蘼芜是邪神入体,神思恍惚,需要调心静养。于是,苏沫向阮慕言请示,将她挪出清心阁,搬去和沐香她们一起住在内务府。
苏沫不知道那夜,蘼芜到底看到了什么。只是,她向来没有相信过清心阁那鬼一说,自然也不会相信这一次,真的是桃夭化身厉鬼来找蘼芜寻仇。
只是,蘼芜说过,她看见桃夭在跟她哭。不错——那夜,苏沫也确实听到一阵嘤嘤的女子啼哭声。那个声音悠长而真切——这又是谁在搞鬼?
苏沫想过,这或许是阮慕言暗中所为。她一面派人告诉她关于清心阁的诡闻,一面又寻人装神弄鬼试图让她受惊。阮慕言也许设法想让她在惊吓中出了岔子可以丧命才好。如若不然,就是吓得一病不起,也算是取了一个心腹大患。但人算不如天算,这回吓出病的不是她苏沫,而是侍妾蘼芜。
许是蘼芜的事情闹得太大,清心阁宁静了一阵子。苏沫特意在夜里留意,却再也没有听到那女子的哭泣声。
苏沫想,或许,是自己弄错了。
这夜,苏沫拿着一方帕子和缨绯坐在屋里,绣着刚描好的花样子。
缨绯是曾经镇西王府的侍女。阮慕言认为,自己是嫡出。但凡伺候的下人必须来自金曌宫。因为只有那里的宫人才懂得什么事真正的规矩。所以,她没有留下缨绯,而是将她赐给了苏沫。
缨绯没有受过侍女馆的规矩,自然比金曌宫的侍女少了很多拘谨。虽然有些时候,伺候起来难免会有些岔子,说话也不够谨慎沉稳,就连喜怒哀乐的表情都极易地表现在脸上,但苏沫很喜欢这份不一样。
有时候因为缨绯,让她觉得身上的枷锁已经被暂时地卸下。
清心阁服侍苏沫的人本就不多,加之蘼芜又魇了魔。几日相处下来,缨绯和苏沫倒亲近了不少。
“夫人——您画的样子真是好看——都说蜀地是织锦之乡,但我们这里的花样子到没有您绘得精巧。”缨绯手里举着苏沫绘好的金银鸳鸯藤由衷地赞叹道。
苏沫一手穿针引线,笑道“蜀地的绘样大多富丽堂皇,是从官家女子那里流出来的。而我绘的不过是京城里平常小女儿家喜欢的——显得清丽雅致,也难怪你喜欢。”
“夫人可不是尚书大人的贵女?怎么能算是小户女儿家?”缨绯不解地看着她。
苏沫意识到自己一时口误,便解释:“昔日在闺阁,也有几个小户要好的姐妹——这些,都是她们教我的——她们绘的样子,只怕比我精巧许多。”
缨绯点头:“夫人和气——也难怪,那些女孩儿,也喜欢和你做朋友——蜀地的官家小姐可是很少和寻常女儿亲近——她们大多——”她说了一半,吐了下丁香小舌,就咽下半句话不说。
“大多什么?”苏沫放下手中的针线好奇地问。
“大多像嫡夫人——高傲得很——”缨绯哧地一笑,在她耳边低语。
“你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苏沫笑着用手指指着她的额角,“小心这话我传给嫡夫人——仔细你的皮。”
“夫人饶命——”缨绯并不在意苏沫的威胁,只是格格地笑地作揖,“奴婢以后尽心服侍夫人——就当将功补过。”
“你呀——”
正当主仆两人调笑嬉闹间,一阵夜秋风扑进了支起的蝴蝶窗。风里夹着一阵轻微的啜泣声,让两人禁了声。
“夫人——你听到什么了吗?”缨绯警惕地拉住苏沫的袖子,慌张地看着窗子。
“听见了——好像——是哭声。”苏沫也按住了缨绯的手,是了——这声音,好似和那夜的一模一样。
“夫人——”缨绯面色青白。她本能地将身子往苏沫怀里钻,“莫非——莫非蘼芜看到的——是真的?这里——真的闹鬼?”
“子不语乱力怪神——我偏生不信这个——”苏沫定了定神——她辨认出,这哭声虽诡异凄厉——却真真切切。如果——这不是阮慕言故意弄出来的恶作剧,那么就是真的有人在夜半哀戚。
苏沫站起身,她拉着缨绯微凉的手,“走——跟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