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袁枚《随园诗话》笔记之二

作者  向明

 （6）杜甫才高，还勤奋、用心。相较于李白，他的诗歌题材更广。袁枚以杜甫为榜样。“少陵云：‘多师是我师。’”并认为，“非止可师之人而师之也；村童牧竖，一言一笑，皆吾之师，善取之皆成佳句。”他举了自己创作的一个例子。“随园担粪者，十月中，在梅树下喜报云：‘有一身花矣！’余因有句云：‘月映竹成千个字，霜高梅孕一身花。’”（《随园诗话》卷二∙三）挑粪农夫的一句笑谈——有一身花矣！被采撷入诗，可谓有心。

（7）袁枚摘录自己弟子的好诗句。如“日沉远树青，烟起遥山失。”和“小桥时有云遮断，不使游人过水西。”这后一句“有人”，比前一句纯写景，更生动些。“青阳秀才陈蔚，字豹章，能文，爱客，受业随园。《江行杂咏》云：‘日沉远树青，烟起遥山失。何处舣孤舟？一灯古渡出。昨发螃蟹矶，今泊针鱼觜。秋风一夜生，吟冷半江水。’随其兄芳郁庭远行云：‘江梅开遍雨霏霏，同驻邮亭整客衣。今日反嗟人似雁，一行齐向异乡飞。’郁庭有《草堂杂咏》云：‘处士应门惟使鹤，高人去榻更无宾。小桥时有云遮断，不使游人过水西。’兄弟俱耽吟咏，人以双丁、二陆比之。”（《随园诗话》卷二∙二四）

（8）杜甫及苏东坡的诗词，尚可学习模仿，李白乃诗仙下凡，他的诗学不来。“夫诗，难事也；而豁达李老易言之，此其所以陋也。唐子西云：‘诗初成时，未见可訾处，姑置之，明日取读，则瑕疵百出，乃反复改正之。隔数日取阅，疵累又出，又改正之。如此数四，方敢示人。’此数言，可谓知其难而深造之者也。然有天机一到，断不可改者。余《续诗品》有云：‘知一重非，进一重境；亦有生金，一铸而定。’”（《随园诗话》卷三·二）

（9）写诗的难和易。天机一到，何难之有？怎奈天机不到，也还是难事。苏东坡说：“李白诗飘逸绝尘，而伤于易，学之者又不至。”“人或问余以本朝诗谁为第一，余转问其人：《三百篇》以何首为第一？其人不能答。余晓之曰：诗如天生花卉，春兰秋菊，各有一时之秀，不容人为轩轾。音律风趣，能动人心目者，即为佳诗；无所为第一，第二也。……如唐以李、杜、韩、白为大家，宋以欧、苏、陆、范为大家是也。若必专举一人，以覆盖一朝，则牡丹为花王，兰亦为王者之香。人于草木，不能评谁为第一，而况诗乎？”（《随园诗话》卷三·六）文无第一，是指好诗、好文各有特点，很难直接比较出来。像李白、杜甫，欧阳修和苏东坡，谁是第一，谁是第二？不但讲不清楚，还会引发争论甚至吵架。

（10）梦中得诗，优劣高下，因人而异。“梦中得诗，醒时尚记，及晓，往往忘之。似村公子有句云：‘梦中得句多忘却，推醒姬人代记诗。’予谓此诗固佳，此姬人尤佳。鲁星村亦云：‘客里每先顽仆起，梦中常惜好诗忘。’”（《随园诗话》卷三·三十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若一个人老做着升官发财的梦，梦到的诗句，有可能是为花溅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