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访

雨霁天晴,班主任丽丽老师决定今天家访。

家访,是这个特殊的暑期学校布置的让班主任老师贴近生活、体验生活、执行特殊任务的一项不可或缺的活动。其意义有多大,责任有多重,做为一名老班主任——丽丽老师是心知肚明,了然于胸,不敢懈怠等闲视之。每天她总念叨着这个事,沉重得像一块石头压在心中,但天气炎热不做美,需要择日出行。

“久旱逢甘露”。昨夜一场夏雨不期而至,酣畅淋漓,气温骤降,天气凉爽,是家访的好时机。这不,昨晚丽丽老师早早地定好了司机张师傅的网约车,郑重其事地又和家访的家长们通了一遍电话——一切安排妥当,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日出日又落,转眼暑期的时光,不知不觉流逝了四分之一,迫在眉睫的家访一事,如出站的列车,已驶入快速行进车道。

夏季的早晨总醒得那么早,四五点钟,天己大亮。丽丽老师早早起床,做好了下乡家访准备:笔纸材料先入包,快餐草草来果腹。简单梳洗,轻描淡抹,象征性地化了妆(要知道丽丽老师惯常可是个不爱浓艳爱淡雅的素心人),并精心擦拭着高跟白皮凉鞋;藕荷底色碎花点缀的连衣裙,在立地镜前飘来飘去,着实也用心打扮了一番——毕竟要到特殊的人群中,也不能太寒碜而有失为人师表的形象。

一阵忙乎后,丽丽老师便静坐片刻,等待张师傅的六点钟约好的电话。

“嘟嘟……嘟嘟……"铃声脆响,说曹操曹操就到。

“丽丽老师吗?我是……”张师傅那低沉的女声传来。

“哦,张师傅,你好,现在在哪?”

“在你楼下”

“好!稍等!”

丽丽老师便忙把小巧玲珑的乌红色的皮背包,麻利地从左肩过腰斜挎到右肩下,左手握着精美的华为机,右手提着牛皮文件袋,面浮若有所思而又欣然欢悦的神情,脚下生风地走出了门。一串串高跟凉鞋踏阶的细碎声由近及远,一阵旋风般下了楼梯,尽管穿着高跟鞋。这是她一贯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使然。

“张师傅好,让你久等了……”丽丽老师一边礼貌地和师傅打招呼,一边急急忙忙钻进了车,红色轿车一溜烟,马不停蹄地由市中心一路奔向郊外。

虽然今天丽丽老师家访计划的任务很重,但她丝毫不草率,有的放矢地把重点落到了学生壮壮家。

刘壮壮一家五口人,居住在城外二十多里的农村。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养活一家老小,壮壮是独苗,更是留守儿童,跟着年迈体弱的奶奶爷爷生活,虽然现在不愁吃喝穿,长期少聚多别的远离父爱和母爱,其心理担负的苦衷不言而喻。壮壮一家过去是贫困户,经过几年的政府扶贫工作政策的落地开花,他们家庭收入逐年增加,家境渐好。过去破破烂烂的砖瓦危房,如今被红砖粉墙、瓷砖地板、摆放着时尚家俱的宽敞明亮的平房所取代。农家院朱门高墙,硬化地面,绿树掩映。宽带有线户户通,水泥路面铺到家,一派新农村的靓丽景象。

丽丽老师乘着车,想着家访事,心绪不定。一路奔跑,风尘仆仆,第一站就一头钻进了壮壮那个有50多户的自然村。

经过详查细问,丽丽老师一下子就摸到了壮壮家门口,红铁皮两扇院门半掩着。

“谁在家?是壮壮家吗?”丽丽老师急忙上前叩门亮起了一阵银铃声。“谁呀?”随着一声底气不太足、拉着长腔调的瓮声瓮气的回问声,两扇大门洞开。一个走路有点跛,双鬓斑白、年愈六旬的老人应声迎了出来——这便是壮壮的奶奶。老太太惊喜地慢抬右手招呼:“你们是……是壮壮的老师吧?”

“是啊,婶婶,壮壮在家吗?”

“在家,在家……”随着一声声应答,老人皱纹纵横的脸上绽开了花,上前一把热情地握着老师的手摇个不停:“可把你们盼来了……”;一边朝屋内还正在静心学习的壮壮喊:“壮壮,壮壮,你的老师来了,快出来……”。壮壮今年十三岁了,半大小子,身高一米五开外,一身休闲短装,慌慌张张从屋里钻了出来,又惊又喜,涨红着脸笑道:"老师好!",忙上前和奶奶一道簇拥着,把老师迎进了家里正堂落了座。

听说今天老师来家访,可把壮壮奶奶高兴坏了,早早起来打扫卫生烧开水,和老伴一起到附近的家农乐超市,购回蔬菜肉蛋奶,瓜果茶烟酒,应有尽有,非要中午留老师在家吃顿饭不可。

"这是司机张师傅”丽丽老师给老人介绍说,两老人一脸喜悦:“张师傅好!”一家人让座敬茶,忙得不亦乐乎。丽丽老师被这一家子热情的款待气氛所包围,激动得眼眶潮湿。

环顾室内外,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墙壁洁白,地砖鉴人, 家具时尚齐全,墙上贴满了壮壮成绩斐然的历年奖状。看得出,两位老人是农村那种淳朴厚道、热情大方、爱清洁又勤劳的农家人。

院内葡萄架,枝繁叶茂,果实累累,碧绿成阴。火热的七月,正值葡萄成熟期,有红的、紫的、绿的、粉的,晶莹剔透。展眼望之,仿佛那酸甜的鲜汁擦过味蕾,令人垂涎欲滴。那一嘟噜一嘟噜的葡萄拥挤着身,急急探下头,似乎也想当半个主人,一瞻远方贵客的芳容!

听说老师要来家访,壮壮的奶奶早早将熟透亮的葡萄采撷,配着买来的鲜水果,五颜六色地堆满一桌,并热情大方地把鲜果塞到丽丽老师一行的手里品尝。

丽丽老师坐定后,心情终于平静下来,才言归正传地告诉了两位老人今天来造访的目的。丽丽老师首先聆听了两位老人和壮壮在家的舒心快乐、和睦相处的生活状况及壮壮在家自觉勤学的情况,非常感动。之后便不慌不忙地一边向两位老人简单介绍了壮壮在校的出色表现和出众的学习成绩,祝贺两位老人培养了一个好孙子;一边把学校致家长的一封信从头到尾照本宣科了一遍,随后又详细地讲解了学校的具体要求。壮壮及其爷爷奶奶静静地专心听着老师讲述了防溺水、疫情防控等各项安全事宜,并把学校提供的家访表格,逐项让爷爷奶奶填好内容签好字,还告知学校已将壮壮的救助金打到家庭的帐户上了。“多谢学校领导和老师考虑这么周全!”两位老人闻之,感激涕零,热泪盈眶,“有你们这么关心和支持我的家,小壮娃没有理由不学习,没有理由辜负你们的一片好心!太感谢你们了……”

“这都是国家富强了,政策好,也是我们学校应该做的,婶婶。但最关键的还是你们二老对壮壮体贴入微地照料,壮壮自己又能自觉努力学习。”丽丽老师深感同受地说,并祝福两位老人身体安康。

在热烈而亲切的氛围中,总算结束了对壮壮的家访。丽丽老师心中释然地便起身要告辞,急得壮壮的爷爷奶奶也连忙起身,奶奶那一双青筋纵横、干瘪的双手紧紧地握着丽丽老师的手,千言万语归一句:“中午饭我们老俩早都准备下了,你们既已回来,就不能留下来吃顿家常饭再走吗?”丽丽老师听之满怀激动,轻轻地拍着老人的手背说:“婶婶,还有几个学生得去家访,路远分散,时间仓促,饭我们就不吃了,心意我们全领了……”说着泪眼也婆娑起来。老人会意,苦苦挽留不住后,眼含泪光地说:“壮壮父母不在家,你们就是他再生父母,壮壮交给你们,我们很放心!有你们耐心管教,不怕他没出息!真谢谢老师!望你们有机会再回来!”老人频频点头,依依不舍地把丽丽老师送出大门,并目送老师上车远去,好长时间不见车了,老人还怔怔地一动不动地站在大门口远眺出神,撩起围裙的左手仍悬在空中……

丽丽老师出了壮壮家,好像心灵洗了一次大澡——不安、同情、感激、兴奋,等等心情都有,一路感慨,一路叹息,一路激动不已地又直奔另一家。

临近中午时,丽丽老师终于圆满结束了家访,满兴而来,满载而归。带回来的是满满的爱,满满的情,满满的收获。那一场场激动人心的家访场面,还在她眼前和脑海里晃动着、荡漾着、延续着,那凯旋而归的复杂心境,久久难以抑制住她那澎湃翻滚的心潮,感慨万千,并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家访!家访!你让我受益匪浅!这那里是家访!这分明是在洗涤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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