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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象牙村中心小学出大事了!
我一早去学校,骑车路过象牙村的小卖部时,看到很多人都围在一起在兴奋地讨论着。看到我后,他们马上都停止了说话,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我。
我有点纳闷,来不及细想,我就匆匆路过。在我回头的一瞬间,我看到村民在向我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我走进学校,迎面碰到了从办公室出来的教导主任老李。他看了我一眼,走出几步后又转身叫住了我:
“小王,你有时间就盯着点校门,待会学生来齐了就把大门锁好!”
“锁门干嘛?主任。”我一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哎!出乱子了!我先去趟教育局。回头再给你细说。记得一定要把学校的门锁好啊!”主任说完,特意指了指校门上挂着的那把锁。
看他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更好奇了,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我大专毕业后就来到象牙村中心小学任教了。我学的是体育专业,象牙村中心小学一直都没有一个正规的体育老师。不过话说回来,农村的体育课可有可无,学校也并不重视。学校看重的是语文和数学成绩,什么体育、音乐、美术一类的课程通通被归纳为“副课”,一切副课都要给语文和数学让路。语文和数学老师经常会占用“副课”。我来之前的体育课上课的情景是:绕着学校操场跑几圈,老师一声令下“散队”,同学们就四散而去,干啥都可以,只要不干坏事就行。但后来教育局开始提倡学校要从学生的德、智、体、美、劳进行全面抓起,体育才被学校提上了教学日程。我便成了象牙村中心小学的首位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没有压力,没有考核指标,有大把的闲时间。自从做了体育老师,我身上的肉哗哗地往上蹿。
我端了一杯茶,拿把椅子坐在校门旁边。陆陆续续有学生走进校门,主任交代的事我必须做好。我看看表,离开课还有十分钟,铃声一响,我就马上锁门。
马上开课了,今天还没看到校长的身影。换了平时这个点,校长已经背着手在学校里转了好几圈了。
校长姓朱,叫朱齐正。这个名字取得挺好的,符合校长的身份。校长一副富态像,身材方方正正的,上下一样粗,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的腰在哪个部位。他每天背着手挺个大肚子在校园里转悠。他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我来这个学校从未看到校长和那个老师红过脸,就是批评也是和风细雨的。在学校里无论是老师和学生都对他特别尊重,他平易又近人。而且他还被教育局多次评为优秀校长。只要一提起他,无论是上级领导、老师、村民、学生都给予他极高的评价。他做人做事也是规规正正的。从未听说过有关他的负面消息。
我看学生都来的差不多了,刚要锁门。突然看到一群村民大步流星地往学校冲了过来,肩上还扛着锄头铁锹。
其中一个年龄60左右的大叔上来就是一脚,我还没来得及锁门,大门就被一脚踹开,我身体也被大门重重地撞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
“叫你们校长出来!”刚踹门的大叔手指头剁着我的脸说。
“对!叫他滚出来!”人群就像炸开了的锅,大声喊着。脸上的表情都义愤填膺,那架势把我吓了一跳。
“我们校长不在!”我低声说。
“不在!有胆做事,没胆出来见人?”大叔厉声呵道!
“躲起来了啊!走!搜!老子要是看到他,非得把他的腿给卸了!”说完,他们就向办公室冲了进去。
正在自习的同学们突然看到学校冲进来一帮人,纷纷在教室门口探出脑袋来。
村民们像是日本鬼子进了村,冲进了办公室,冲进了教室。
我大脑一片空白,在我的生活中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突发事件,一时慌了神。
其他几位老师也也被这阵势吓着了,想要劝说村民,有什么事等校长来了再说,现在是上课时间。
那些村民哪里听得进劝说,情绪特别激昂。
“给我砸了这王八羔子的狗窝!”为首的的大叔说完这句话后,大家就像饿狼一样冲进校长办公室,见到什么砸什么,场面顿时陷入僵局。
正在这时,教导主任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进来。看到这样的情形,他对村民们说:“我是教导主任,校长不在,有啥事找我给大家处理。”
人们停了下来,人群又开始叽叽喳喳了,大叔向大伙挥挥手:“都别说了,听我说!”
人群安静了下来。
“我们今天来就是要让学校给个说法,那王八羔子校长都做的他娘的是人事吗?”
教导主任过去把大叔拉在一旁,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然后对着村民说:”你们都回去,有啥事我和他商量,不要影响学生正常上课。”
“回去回去!都回去!”大叔朝村民一挥手,大伙就唧唧歪歪地骂着回去了。
这场冲突就这样平息了。
等主任送走了大叔,我走进了主任办公室。
“主任,发生啥事了?他们这帮人气势汹汹的。”
“哎!丢人啊!校长把大叔的儿媳妇睡了!”主任刚喝了一口茶水,说这话时差点被茶水噎着。
“啊!怎么会?”我一时不知该说啥。
“对啊!谁能想到呢?听说就是昨晚的事。大叔的儿子从外地打工回来,看到大门挂着锁,里面房间却亮着灯。就心生疑虑,悄悄爬墙进屋,没想到就把校长和他老婆堵在了炕上。”主任说完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吐掉口里的茶叶沫子接着说:
“听说校长正趴在他老婆的身上埋头苦干呢,一点都没发现身后有人。校长一口一个宝贝地叫着,他身下的那个女人一口一个老公地叫着,没想到我们的校长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浪漫呢!哈哈!”主任讲得津津有味,说完还饶有兴趣地笑着,好像当时身后站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主任似乎感觉到自己有点失态,笑着的脸突然就僵住了。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这事,必须给大叔一个说法。”
主任对这事看起来有点幸灾乐祸,我没有多说什么就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到晚上我回去后,这件事已经在学校周围的几个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在这个没有报纸,没有网络的农村,人们靠口口相传,这事马上就成了焦点新闻。
不过,我听到的版本却又很多,大部分版本都和主任给我讲的不同。人们讲的最多的一个版本是:是那女的主动勾引了校长,她把校长勾引到她家炕上后,后来说自己怀了校长的孩子,以此要挟校长和她保持这种长期的关系。并要挟校长给她买了金项链,化妆品等。这次丈夫提前回来也没给她打招呼,她和校长偷情时被逮个正着。
听到这个版本,我突然对校长的一时冲动感到了惋惜。
我拨打了校长电话,关机。遇到这种事,校长肯定躲了起来。无论是谁的责任,毕竟校长属于公众人物,他的舆论压力会更大。况且这是在农村,“给个说法”认死理的顽固思想只要一旦在村民头脑形成,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他们都不怕。头脑一发热,啥事都有可能发生。
接下来的日子里,村民再也没有来学校聚众闹事。不过,大叔却经常跑来学校,一来就钻进主任办公室,两个人鬼头鬼脑地不知在里面说啥。
校长出了这档子事,主任马上变得忙活起来了。他干劲十足,俨然一副掌握全局的神态。
事情也在不断发酵,矛盾不断在升级。
没过几天,就听说大叔带了一帮人去县教育局闹事了。
大叔闹事的要求就一个:让校长赔偿儿子的精神损失,并让校长马上滚蛋。
我听到小道消息说,大叔说了,这事没有2万元别想解决。2万元,在那个年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甚至有人说,出事后那位和校长搂着在炕上打滚的女子,竟然若无其事地在村头和人聊着天磕着瓜子。
我再也坐不住了,潜意识告诉我这次偷情事件校长完全是一位弱者角色,这里面有隐情。并不像教导主任给我的说法,还有不一样的说法。我觉得我有必要和校长好好谈谈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也许能给他一点帮助。他现在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上,没有一个人支持他,所有的矛盾都指向了他。
打他电话还是关机,找到他家里发现他家大门上挂了一把锁。门上有被人踹过痕迹在上面,更让人恶心的是门口竟然有一坨大便。听邻居说,出事后校长就没回过家,校长老婆也哭着回了娘家。
几经打听,我终于在校长的一位朋友家找到了校长。
他神情恍惚,双眼无光,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突然就感觉老了好几岁。从和校长的沟通中我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事情和街坊中流传的最多的那个版本吻合。看来,校长真的被冤枉了。虽然他的这种行为严重违背了他作为为人师表的形象。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抛开他校长的头衔,他是个男人,发生这样的事,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一个人身上。
我突然想起什么,我说校长你要收集证据,比如你们的聊天记录,她要挟你的聊天信息。还有,我告诉校长,那天那帮村民冲进学校对他的办公室进行了打砸,这也是一种扰乱正常学校秩序的行为,也要追究法律责任。还有人在你家门前拉了大便。校长听到我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小王,谢谢你!只有你向着我说话,人人都躲着我。教育局也给我压力,估计我这个饭碗也保不住了!哎!我做的啥事啊!”校长对我很感激,对自己的行为非常恼悔。”我说:“校长你别怕,有啥事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你不能逃避,责任也不全在你一个人身上。你要争取自己的利益,我想大家最后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临走时,校长拉着我的手说:“小王,我积极配合教育局领导的调查,你能帮帮我吗?”我使劲点点头,感觉这一刻的校长可爱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从校长那里出来,我觉得一身轻松。我想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盖棺定论,它至少总还有另一种说法。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帮忙把校长收集好的资料进行整理,并和他一起商量最佳的解决方案。
有一天,主任找到我后,笑咪咪地对我说:“小王,跟你说件事哈!那天那帮村民打砸校长办公室的事我已经处理了,太不像话了,我让他们必须赔偿损失。”
“主任,这不是赔偿损失的问题,这好像性质都变了。”我冷冷地说。
“他们是农村人,不懂法,无知啊!”主任对我满脸堆笑。“我狠狠地骂了他们带头人,你就别管了!”主任补充道。
我什么也没说,扭头就走。心里想“农村人咋了?你还照样不是农村人啊!”
校长精神状态不错,他积极配合了上级对这次事件的调查工作,并把有关资料递交给了上级。
半个月后,处罚通知下来了。教育局本来要免去校长的教师资格,但考虑到校长积极配合上级的调查工作,并主动认错,经调查发现这次事件校长也是受害者。最后免去了他象牙村中心小学校长一职,将他调到另一个县的一所小学任教导主任。
校长最终算是保住了自己的饭碗。
一周后,教育局从一所中学调来一位老师任象牙村中心小学校长,这次事件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在半个月后教育局召开的一次会议上,教育局局长义正言辞地说:我们在平时处理问题的时候,一定要用唯物主义辩证法去看待问题,不能听信谣言,不能一棍子将人打死。有个别人犯了错误,不是一种说法就去盖棺定论,还有一种说法需要我们去深入调查才行。”
我看到坐在我离我不远的校长偷偷看了我一眼,我们俩都会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