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段的故事太多,溢满了二十载春秋的枝桠岁月,如今翻来,厚重古旧却一如昨日,如同沉埋于树下如期来取的信物,拂去尘土,阳光倾斜下来的光点中记忆斑驳。
老段昨天今天都不在家,老妈也上班去了,老弟在外浪荡不归家,一时之间我竟成了留守儿童。音乐声调高,饼干面包花生瓜子瘫在茶几上,暂时抛下没有完成的任务。在地上转悠,在沙发上蜷缩,唱歌看电影闲聊,我自得其乐也自认把这空白的时刻过的有滋有味。
自娱自乐后我翻开抽屉拿出来昨天整理好的照片,这是全家人从小到大的照片集锦,我拿出来又细细看了一遍,满满的都是回忆,就像是眼前放映了一场电影一样。有几张是老段少年时期的照片,发黄褶皱的照片里刻着他青涩不同现今的阳刚之气,心上突然没来由的袭来一股难言的酸涩,恍惚之间已有泪滴落在照片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我突然很想念老段,就像初一刚开始寄宿离不开家时的想念一样。有关老段的止不住的思绪硬是俘虏了原本慵懒惬意的心境,这个已经年近半百的老男人啊,是心上最坚固也最脆弱的部分。
放假回来那天是老段出院的第三天,回到家时老段开门迎接我,较于平时虚弱沙哑的声音一出口让我凝噎,好在我做了足够的准备不想在他面前流露心情,因为毕竟这么多年来他就是这样小心的守护着我的。老段该是要好好静养的,他却因不能出门而闲不住,包下了家里的三餐,老抢着把家里收拾的干净温暖,惹的老妈不住的敲打我,嫌弃我好吃懒做。住院期间三个星期滴水未进着实饿坏了老段,尽管每天在吃却也一直喊饿,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厨房倒腾,却坚持不肯喝我专为他买的燕麦片和酸奶,只有我怒目圆睁拉下脸子他才肯喝点牛奶,这个一直不听话不好好照顾自己的男人,让人心疼也让人无奈。
老段一生爱酒,没事就喜欢豪饮两杯,以前看金庸古龙笔下的人物,无酒不英雄,烈酒配豪杰也煞是一番酣畅,多少古人也以酒抒怀,快意人生。老段似乎也是爽朗,举杯畅饮是长时,全然不顾不堪重负的胃,也因此和医院结下不浅之缘。知道老段第一次做手术还是在他在医院煎熬过后的几个月,我从众人异样的神情和刻意回避中察觉,几经追问下才知道他已经切除了半个胃。作为老段一直宠溺的我,成为了他每每有事发生时的隐瞒对象,甚至不惜串通所有的家人朋友,只为我越发迟些知晓。大抵是越发在意,越是不愿暴露痛楚于我。老段给予的爱,无法偿还。
小时候有过一次离家出走的经历,如今想来都怀疑自己。模糊记得那时是因为嫉妒老段偏爱老弟,又加之在学校受了欺负无比委屈,以一年级的水平写下歪歪扭扭带着拼音的书信就出走了。最终老妈在天台龙门后面逮住我,被拽回家后老段看了我一眼,朝我屁股轻踢一脚,始终没有开口。这是第一次挨老段的打,也是仅有的一次。老段踹完我后点了根烟走了出去,背影落寞。那晚,老段没有回家。因为这段久远但无法抹去的记忆,对于老段我总是觉得有所亏欠,而之后这么多年来多于老弟获得的爱是不是也是源于那时,老段出于对我的歉疚和补偿?似乎这样想是极其对不起老段的,但每当老弟忿忿不平的表示抗议时我总会偷偷想,老段啊,是个看起来强悍实则细腻的人,生怕我再受到伤害而小心的呵护着。
老段的故事太多,溢满了二十载春秋的枝桠岁月,如今翻来,厚重古旧却一如昨日,如同沉埋于树下如期来取的信物,拂去尘土,阳光倾斜下来的光点中记忆斑驳。就像小时候老段总是习惯一把将我放在肩头,带着坐在高处极其享受的我乱转,他也总喜欢亲我的脸和手,每次我嫌弃他刺刺的胡子扎人时他总摸摸自己的下巴对着我笑得得意;就像以前总在大伯家逗留不愿意回家,老段前来索要却败兴而归的背影;就像老段每每嘴馋欲沾酒时我从身后环抱对着他撒娇以示警告,老段就会嬉皮笑脸和我讨价还价;就像以前和老弟抢遥控抢游戏无果时总搬出老段做靠山,任凭老弟嘟着嘴泪眼汪汪看我变身超级玛丽亦或是挑战魂斗罗;就像除夕春节时老段在厨房手拿菜刀于案板上挥毫的身影和不时的口哨声······
老段啊,从来不曾对你吐露什么,生怕你如我一样忍不住落泪,你是那样的要面子,到时一定怪我太矫情了。但我不说,你也知道不是吗,我是这样的爱你,像你爱我一样。做了你二十载悠悠岁月的掌心宝,余生就换我来守护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