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最需要的东西是——一杯灌下肚后能让我迅速冷却的冰水,一根可以把钥匙拴在脖子上的绳子,还有一把能把肠道里的大便通通挖出来的铲子。”
这是起司写于今夜凌晨的句子。刚确认完公司产品新功能上线的所有事项,疲惫地招手拦住出租车,看车子穿过夜晚的城市,疲惫地从车里里钻出来。起司扯松了领带,爬上六楼。他站在门前拍拍口袋,发现没带钥匙。瘫坐在门口歇了一口气,把头耷拉在双臂里。在这种最虚弱的时刻,起司想起一个句子,“我愿我能学会怎么歌颂爱与美德。”
晃了晃神,最后起司掏出手机打给一个朋友,在确认对方还没睡觉之后,起司说那我过来拿备用钥匙吧,真是抱歉。
没事,反正今晚我和我老公没打算做点那啥什么呢,你尽管来。朋友在电话那头一边嚼着薯片还是什么一边说。
起司挂了电话。
路程不远,平时只要十多分钟。现在走在这夜晚的街道上,起司不愿走得太急,刚走到路口,红灯变绿,起司觉得这一切刚刚好。
到了朋友的公寓后,敲门,朋友在里面应和,捣鼓了一阵才把门打开,借着屋子里昏黄的灯光,起司看她头发随意地披着,他们俩面对面笑起来。她把钥匙从里面递给起司。
进来坐一会吧?她说。
不了,起司吞吐了几句后这样说,周末有空再过来。
接着寒暄了几句就往回走,走得不快还是冒出了汗,起司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深紫色的衬衣耸出一截,索性扯出来。手心里捂着一把钥匙,有目的地走向一个房间,你知道你能打开那扇门,你知道那里有张大床等着你,你可以细心沐浴后躺在上面,枕头和被单都是你自己的味道,而你有开启这些东西的钥匙,就捂在你手心里,你能抓紧它。起司感觉简直妙不可言。
睡觉前起司把深紫色衬衣揉成一团扔到一边,扔出去之后手停在半空,停滞了一会,像一朵无雨的乌云,又缓缓收回来。
一年前,起司就想要一件深紫色的衬衣,他在一本杂志上看模特那样穿过,他觉得很迷人。当时他想他自己也适合穿这个颜色,肯定会迷人。但是,那时候起司并没有,他只能穿发皱的白衬衣,看起来就像是窝囊的职员,而事实上他的确是。
临睡前,起司又想起一些事。
想起晚会上第一次见到旧旧。有些奇妙的人你就是忘不掉。
“大家好,我叫旧旧。是新旧的旧,不是舅舅的舅,所以大家要叫我旧旧。”旧旧是他在同志朋友中给自己取的名字。"不要以为我在占你们便宜,虽然占便宜这种事虽然我很擅长,但是现在我还没真正出手。"旧旧穿着一件随性的衬衣外套,松松垮垮的像一朵蘑菇。“然后如果你觉得我可爱,你可以叫我啾啾——啾!”他一边说一边用双手比作小猫的爪子在两腮挠动,配合着幽默的神情语调,人群中气氛瞬间高涨,大家哄笑一团。真是个二逼,起司当时这样想。
“如果你觉得我洋气fashion,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字sorry,i ‘m sorry,我听不得别人对我说‘I’m sorry’因为我才是sorry,不要尝试跟我道歉,你没有这个机会。”刻薄而盲目自信,起司给他的第二个标签。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就叫我旧旧,踏踏实实地中文汉字发音——旧——旧,因为我有一群好朋友,真正的朋友,他们与常人不同,他们遭受歧视,他们是有才华的一群人,我的朋友们都这样叫我,叫我旧旧,我感到温暖。”起司没有下第三个标签,只是他自己知道,他对旧旧感兴趣。有趣的人。
大家在被逗笑了之后,又感受到了真诚。于是所有人都记住了旧旧。
“我是来自G友聚乐公司——一家同性恋服务科技公司的旧旧先生,我还单身,有需要尽管来找我,我可以三点全露接演各类动作大片。谢谢大家。”下台前,他还给自己打广告。毫不回避,赤裸裸。
他走下台的时候,起司仔细地看他,瘦小的身子,在松垮的素服里一副坚韧的气质,脸上挂着笑,眼睛却漠视一切。
起司决定跟旧旧交朋友的真正原因是,起司在那次聚会上听旧旧跟一群基佬在聊天,旧旧说,我只要闻对方的性器官就能知道他是不是Gay。有几个人问,真的假的,有什么诀窍。旧旧扶着他的酒杯,微微向后仰笑,然后转回头认真的说,因为直男不会给我闻它的性器官。在人群一旁的起司被逗乐了,没忍住笑出声音来,一边笑一边下意识去看旧旧,而旧旧似乎察觉到了,也看了起司一眼。
天空匆匆掠过的飞雁。
那个晚上起司一直都在注意着这位焦点人物,机会是旧旧喝醉了,吐了一地,起司跑到厨房用酒杯倒了一杯热汤,递给吐完瘫坐在地上的旧旧。旧旧接过,说了声谢谢。起司用手帮他擦拭嘴边。旧旧拿起杯子,猛灌了一口,被烫到尖叫起来,吐了一口热汤,杯子也飞翻,两个人都变成了冒着热气的落汤鸡。
我还以为是酒,这是什么东西,是硫酸吗。旧旧连吐了好几口后,差点破口大骂。
而起司在清理衣服上汤渍,被旧旧的窘态逗乐了,不说话只是笑起来。
旧旧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手里的空杯子,闻了闻,发现是热汤,又看看起司,举起杯子友好地放到嘴边吸了一口,也跟着起司笑起来。
旧旧是一家同性恋服务公司的运营经理,日常工作就是出席各种活动宣传自己的公司品牌,接洽各类商演活动的三线明星,花点钱让他们帮忙做宣传。因此旧旧在圈里认识的人不少。有一次旧旧带起司去他们公司玩,刚好有杂志的摄影师过来拍摄专题。旧旧走过去,双手撑在他肩上,像一只麋鹿起跳,稳稳地落在整个森林的怀里,没有半点危险。
跟别人不同,旧旧会让人忘了我们是身处在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
周周,你好。旧旧在那个男人背上开心地打招呼。
那个男人轻松地转过身来,与起司双目相接。带着笑,普通的眼神。他放下手里的相机。仍然空空两手,也不去抓旧旧,只是用半弯的肩膀伏着旧旧。旧旧围着他的脖子,转了一圈后跳下来。
亦周,著名的摄影家艺术家。他介绍给起司,我的御用造型师。但是他已经被我解雇了,这个商业诈骗犯。旧旧说着还揪了一把他的脸。
这位是起司,我的新朋友,在一家超著名的互联网公司做产品,你肯定用过他们推出的那款文艺婊最爱的软件。旧旧向亦周介绍起司。
你好。
你好。两个人握住手。
亦周在一家时尚杂志做摄影师,每天研究镜头光线。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第一次和起司见面表现得谦和有礼,话语带着热度,交谈起来让人不必担忧,但还是维持在一个安全的界限。
起司和旧旧开玩笑说,你和亦周该不会有什么故事吧?
旧旧反驳道,像我这种异类中的异类,他是喜欢不来的,他喜欢的是照片。而且你和他相处久了,就知道他有多讨人厌了。旧旧皱着眉告诉起司。
旧旧的确是那种异类中的异类。
众所周知旧旧快三十岁了没谈过恋爱。
旧旧自己说,有时候我觉得我不是同性恋。因为我并不确认我爱男人,我只是对女人没有感觉。恰巧是觉得女性是我的同类,吸引不了我靠近。而同性恋这个群体似乎并不是我所真正应该归属的,我也搞不清楚。
起司并不明白旧旧在说什么。
后来是亦周,起司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找亦周帮忙,起司请他吃饭时聊到了旧旧,亦周说旧旧之前被一个人疯狂地追逐过,但是两个人没有在一起。起司问为什么。亦周说,因为旧旧不接受性爱。
他从来没有跟人做过,他还是处子之身。
起司意想不到,一个混迹于各类圈子,娴熟交际的人,竟然是处子之身。惊讶到说不话来。
亦周打破沉默,问道,那么你呢?
起司疑惑地看着他。
你谈过几次恋爱。
起司望向亦周,眼神都变了样。
一切进行得如同起司预料,有时候起司认为自己的这种准确捕获讯息的感知能力简直可以作为一个才华来展示,谁爱上他,谁不爱他,起司心里一清二楚。唯独自己,起司感知不到,自己爱谁,该爱上谁,爱上谁会粉身碎骨,这一系列的问题起司永远是抓不到确凿的答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起司和亦周开始频繁联系,晚上下班后两个人开始聊生活聊心路历程,人生哲学聊透了之后又开始聊学生时代的轶事,每天睡得很晚,但是精力十足,工作上所向披靡。
两周之后的周末,下了点小雨。亦周叫了起司和旧旧一起去他家喝酒,亦周亲自下厨,酒是别人送的。亦周说,我平时不喝酒,也不知道这酒怎么样,大家将就着喝吧。
得了吧,有酒就快点喝,不要瞎逼逼了。旧旧举起酒杯率先喝了一杯,一口气下去,又仔细回味了一遍唇齿间的酒精后,看着亦周和起司说,还不错,跟我一样,是一瓶香醇老处男葡萄酒,每一滴都值得反复吮吸。
三个人眼神对视,都笑起来,举起杯子碰撞,亦周望向起司,又望向旧旧,相视一笑。
喝了酒之后,三个人窝在沙发上听歌聊天。旧旧中途听到自己最爱的曲子,忍不住惊呼着要跳舞,于是就脱了鞋在他们之间蹦来跑去。亦周和起司就那样一会看着旧旧狂乱起舞,起司一会凝望亦周,和亦周对视,一会亦周望着旧旧,看他神婆乱跳。
旧旧跳完舞又要喝酒。我喝醉了你要负责把我托运回家,说完了还把钥匙掏出来扔给亦周,然后又倒了一杯酒,坐在沙发上摇着脑袋兀自喝起来。
晚上亦周开车送起司和旧旧回家。
旧旧已经瘫倒在后座上。亦周和起司两个人并排架起旧旧,把他从车里拖出来。之后亦周抱起旧旧,爬上3楼累的气喘吁吁。起司拿着钥匙开门,亦周轻车熟路地走向卧室,把旧旧放在床上,旧旧恍惚中还说了句谢谢,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你体力不行啊。起司和亦周从房间里走出来。
亦周关好房门,一只手迅速把起司拢过来,压在沙发上,起司被这么一拉没站稳坐在沙发上。亦周弯下身体说,你怀疑我的体力!
一股淡淡的酒味混合着干净地气息,起司轻轻吸了一口,心里已经胆颤了。他束手就擒。亦周的脸贴上来,舌头伸进起司的喉咙深处,深入他的内脏根据路,包围他,从里到外,裹着他。冷的空气与热的肌肤交加,让起司感觉是得了风寒般的疲软无力与模糊不清。
正如起司料想,他和亦周开始交往了。他们告诉了旧旧,告诉了身边的几个好朋友。吃饭的时候旧旧递给起司一个盒子,送给你们的,这你应该得到的。旧旧说。
一个木刻的盒子,看起来很精致,颜色单一,色彩的轻重重叠却显示出斑斓和神秘的意味。
起司接过盒子,小心打开,一颗大拇指大小的珠子。起司拿起来端详,木质的,分量很轻,仔细触摸上面的纹路,看不出来是刻的什么,只是感觉并不像是什么珍宝之类,起司也不敢说是小孩的玩具,但看起来它的确给人廉价的感觉。起司皱着额头,疑惑地望向亦周。
亦周完全没有在看起司这边。
印度一位高僧圆寂时握在手里的佛珠,价值20万一颗。旧旧看着起司,一脸正经地说。
你还去过印度?起司相信了。
那可不。还没等旧旧说完,亦周就抢先说道,你还真信他啊。打了一下起司的头。
这下旧旧开心地笑出来,一边开心一边还不忘骂亦周,就你多事。完了又转过头对起司说,这珠子是我自己种出来的,自己刻上去的,为了纪念生命中一些重要的事情,这一颗就是送给你俩的。算是一个简单的祝福。我又不是巨星,哪送得起什么珍宝,为表心意只能自己亲自动手了。不过以后我当总裁了,拿珠子来,20万分分钟到你支付宝。
起司收好珠子,心里暖和和的。
那段时间起司开始考虑该不该搬到亦周的房间里同居,他厌倦了在外面租住的的单身公寓。但是亦周并没提这回事,起司也不着急说出来。
以后我和亦周住在一起了,你就可以经常过来找我们玩乐了。起司跟旧旧说。
旧旧缓了神,愣了一会后才笑着说,你要搬过去了吗?
起司说,还没有跟亦周商量。
旧旧并没有回答,好像没有听到起司的话。
起司在想是不是那晚上并没有让亦周感到满意,反正至此之后慢慢发生了改变。一开始起司把事情告诉了旧旧,然后亦周和起司决定再告诉身边的一些朋友,公开了恋爱关系。再接下来,起司在想要不要同居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亦周似乎开始并没有继续追逐自己的脚步,而是默默调转了头。
这种敏锐的嗅觉简直是要了起司的命。
他们的交谈出了问题。晚上简短的说几句话,便匆匆互道晚安。起司跟自己的那位女朋友说起这件事,朋友说同居是好事啊,同居了备用钥匙就可以不用我操心了。
起司白了她一眼。
朋友接着说,要不约个时间叫上他咱们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起司说,也好。让朋友帮忙看看局势。
亦周说他近期手头上5几个专稿,没有时间,要等下个月了。
5个专稿,不是好几个专稿,也不是很多专稿,他准确地说了是5个,以我对男人的了解,他没有撒谎。朋友在电话里对起司说。
起司觉得有道理。只好再等一个月。
周末没有联系亦周,也没有约旧旧。起司打算自己一个人去逛逛街。一个人走在街上也觉得很满足。如果没有遇见旧旧,没有遇见亦周,自己不也是过着这种一个人的生活吗,一想到这里,心里居然委屈的不行。闷着气,憋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冲到了旧旧那里。
敲门,等了一会,旧旧穿着衬衣来开门,一副宿醉的样子。
你一个人?旧旧先是这样问,看了看门外没有亦周,接着又说,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
起司说,就是突击检查看看你的私生活。
一堆酒瓶子,我的私生活。
茶几上一瓶还没喝完的酒,酒瓶盖已经不见了。几张皱乱的纸,写写画画,起司拿起其中一张,上面写着——“愿我能学会如何去歌颂爱和美德”。
旧旧看到了一把抢过来,连同另外的几张,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
不要企图挖掘出圣女的八卦与隐私好吗。旧旧坐到起司旁边,他把头靠在起司肩上,说,好累啊,昨晚没睡好。
你是晚上没睡吧,衣服都没换。
好累。旧旧也不回答,你跟亦周怎么啦?这么快厌倦了。
是他厌倦了吧。起司说。
那你觉得你爱他吗?过了良久,旧旧问,又朝起司挪了挪,头依旧靠在他肩上。
我不知道,但是因为他而情绪起伏,这大概就是爱了吧。
你也为工作情绪起伏啊。旧旧闭上了眼睛,身体翻过去,背靠着起司,头赖在他肩上。
起司不知怎么回答了,我也不知道,你觉得呢?什么是爱?
我也不知道,我曾经以为喝酒喝到烂醉是因为爱,我以为想着两个人的未来不惧这个世界是因为爱,我以为爱是简单的,后来我发现太复杂了,你还知道自己爱男人,我甚至怀疑我自己什么都不爱。这个世界声色犬马,假假真真,利益算计,真是让我头疼。我现在觉得,只要是想要接吻就是爱。
旧旧突然坐起来,说完后,捧着起司的脸就吻起来。
起司完全没有想到。他感觉到旧旧的舌头探过来,带着一点点的颤抖,这一丝丝的电流般的颤抖让起司难以残忍拒绝他。
没有多久,旧旧就抽身出来,低着头,一言不发。
起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人可以拒绝性爱,但亲吻是诚实的。旧旧抬起头看着起司。
起司也看着旧旧。眼神里面波光粼粼。
吻过你,我会忘记你。旧旧说着,起身走回房间。
起司把这件事告诉了亦周。
亦周把起司搂在怀里,安慰说,不要担心,旧旧只是被这个世界伤害了,他只是需要朋友们的一点安慰。
亦周这么说,让起司觉得很贴心。
从这之后旧旧与起司的聊天反而更加自然而深刻了。是两个亲密无间的朋友,一起探讨各自的生活,事业、感情、家庭、穿衣打扮都是他们交谈的焦点,只要和旧旧坐在一起聊天,日子就显得无忧无虑。
起司知道他感觉不到旧旧。不管是旧旧对自己的感情,还是旧旧内心的恐惧,起司都感觉不到。他唯一相信的只是旧旧有法术,能够在干涸的生命中施云布雨。
所以,旧旧说他想辞职的时候,起司完全不知所措,只是感到难过。
起司也说不出话,知道无自己力回天,痛心疾首。
我在这里打拼了7年,我从毕业就开始在这一行混,我一直以为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于是我努力地去达成这一些,这些年来我从来不记得那些工作上的难题与困境,相反只有感情,仿佛只有感情才会成为我致命的劫难,他们一个个可在我身体深处,我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就想起这些痕迹,就像是一个个因素组合到一起,汇聚成莫名的神奇的力量击穿我。这才是我的空洞所在,我完全不了解我自己,我尽量在交际上给人愉悦,但愉悦不了自己。所以,我想试着去逃离,逃离我爱的人,逃离我的朋友,逃离我过去打拼出来的成绩,简简单单做回自己,这样是否能更了解意义所在呢。我也不知道,我总在做我觉得该做的事。
你和亦周要好好的,我一定要来参加你们的婚礼,在你分娩的那一刻诅咒你生个女儿或者是个基佬。
旧旧和起司笑起来,但谁都没有感到开心。
旧旧辞职离开了,他说他随便搭上一辆车,开始没有目的没有终点的独自旅行。既然被困在这个世界里了,不如好好去把这个世界走一遍。
旧旧走之前给起司写了一封信。
在信里写了很多,关于那颗珠子,旧旧说,喜欢了那么多人却仍然一无所得,他害怕有一天突然忘记,于是给每一个有趣的人雕刻一颗珠子,等到理解了什么是爱,就把之前的珠子串起来,在年迈之后手里握着珠子,每翻一颗就能轻轻念出他们的名字。觉得心安。
起司和亦周一直没有同居,起司也接受了,两个人周末的时候碰面,一起睡觉,有时候匆匆了事也不拥抱。随着时间漫上来,起司甚至觉得亦周的吻太过程序化,那种纯粹是欲望驱使的吻,牵强的吻,陌生的叫他反胃。
分手是起司提的。
那段恋爱谈了两年,起司已经很感谢老天了。之后起司和亦周成了朋友。时不时在聚会上遇到,就像一个温暖的朋友。亦周有时带着新的朋友出现,起司感觉得到,那都不是爱情。
在分手的时候,亦周提起过那颗珠子。他说,他希望能够报关那颗珠子,因为那颗珠子对他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谁不是呢。起司还想问好几个问题,关于自己关于旧旧,但是就在那一刻,亦周提出要拿回珠子那一刻,起司看到他的眼神,完全失去了防守,一败涂地的乞求,起司觉得再也没有问什么的必要了。又怎么样呢。
谁不是呢?对我来说也有特殊的意义。起司对亦周说。
但那颗珠子是关于我的。亦周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说出口。
起司愣住了。
起司记起来,当时告诉旧旧他和亦周在一起了,第二天吃饭旧旧就把珠子送给了起司,显然这颗珠子是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上面刻的并不是自己。
起司突然觉得愧疚,他想把珠子还给亦周,但是他说的却是,珠子是我的。冷冷地回击。
好好去生活就够了,起司。
旧旧在信里这样对起司说。
起司一直留着那颗珠子,他想要把它坠在脖子上,又觉得不方面,缠在手上又觉得单调,而且害怕总有人问起。于是只能把它放在那个盒子里,时不时拿出来细细抚摸,心里念着旧旧的名字,想起往事,心头也不再忧愁。
起司只能独自安静的坐在空荡荡的公寓里,想起一些往事。此时此刻,他不吸烟,他不喝酒,他只想把头靠在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于是他就歪着身子靠在墙壁上,他知道他不爱旧旧,所以他流不出眼泪,这才是他感到难过的原因吧。
有一个下雨的清晨,起司从宾馆走出来,已经记不起相拥入眠那个人的样子。起司打伞从红绿灯走过,路过那家常去的面食店,他停住朝里面看,老板正好在看电视,电视里是熊熊燃烧的一只火炉,那团火迅速烧过起司的心口,那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真的过去很久了。但自己还是一个人。旧旧,那你呢?是否跟我一样深陷在每一个深夜,在否怀着真切的眼神注视每一个黎明,我们到底要怎么度过余生,为什么想起你总觉得世界如此庞大,我们根本无力回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