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

耿丰年

万老汉一推开自己的家门，就愣住了。接着转身就往外跑，把随后而来的儿子万晓山撞倒在地。

晓山抬头望着父亲，惊奇问：“爸爸，你怎么了？”

“鬼！鬼！屋子里有鬼！”平时说话从来不含糊的万老汉，惊恐得张口结舌。

晓山是个高中生，科学知识学到了不少。他从来就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之说。但是看见爸爸那惊慌的眼神，心里不由有些紧张。他爬了起来，拍打着身上泥土，思索一会，就甩开爸爸拉着他的手，大步跨进了门槛。当他看见那奇怪的影子，也呆住了。他掐了掐手，疼。这不是梦境，是真的。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那奇妙的影子依然闪现。

破旧的墙上有一座弯桥，桥上车水马龙。有满脸胡须的男人，有美丽漂亮的女人，有呀呀学语的儿童，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就像在墙上放电影。突然，一个小伙子骑着摩托车飞驰而来，在超车的时候。碰上了一个青年女子，两个人争吵起来。

晓山看迷了，这哪里是什么怪影？分明就是不说话的彩色电影。他突然省悟了，这是不知道哪里反射过来的倒影，就像海市蜃楼一样。他大声喊着：“爸爸，这不是鬼影，是奇影，快来看。”

万老汉转身回到屋子里，儿子不怕，他也不怕。他痴迷望着桥上来往不断的人群，不解的问：“这是哪里来的？人影、树影都是黑色的，这里怎么全部是彩色的？”

“这是一种阳光反射，把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影子反射到墙上了。你看，上面的人和车都是现代的。这不算希奇，蓬莱岛上的海市蜃楼，那可更绝呢。”晓山津津有味向父亲讲解起来。

万老汉认真听着儿子的话，他第一次感觉儿子懂得这么多东西。

从中午到下午，全村的男女老少闻讯成群结队而来，闹得一下午，万老汉也没有时间下地，只得和乡亲们在闲扯。直到晚上，奇影消失了，人们才陆续散去。

第二天万老汉起了个大早，做好饭喊起晓山.。等到爷俩吃完饭，一夜消失的奇影又在出现了。他让晓山先下地，他收拾一下就马上离开。可不能够再让看奇影的人耽误功夫。

没有想到，他关上门，就遇到几个好奇的人凑了过来。他不客气地说：“走吧，我可没有功夫陪你们泡时间，我要下地干活去了。”

一个商贩模样的青年人亲热给他递了棵带把的香烟，非常客气地问：“老大爷，真的有那个彩色影子？”

万老汉叼着烟，脸上漏出的笑容。他吐着口烟雾，吞吞吐吐地说：“这个，这个事吗，倒也是个真的，没有什么希奇，就是个影子在晃荡。”

那商贩陪着笑脸又跨了一步：“老大爷，我们大老远地跑来不容易。这样吧，我们大家给你一点损失费，给您凑点酒钱。”他递了五元钞票，“您看够吧？”

万老汉吸了人家烟，又看见五元钞票，立即就答应了。他开开门放那商贩走了进去。

几分钟，那商贩走了出来，随后七嘴八舌问：“到底怎么样？”

那商贩喊着：“值。”

万老汉又关上门，准备离开家门。这个时候，人群里都掏了腰包，涌了过来。他在无奈中又开开门。

人们兴冲冲递过钱走进了屋。

一天里，看稀奇的人来往不绝。这些人中，有外村的，有外乡的，甚至还有外县的。有骑自行车来的，也有骑摩托车来的，还有开汽车来的。

下午，县政府的，文化馆的，电视台都来了人。这些人是村长带来的，他可没有收费。

晚上，万老汉看着电视里自己的身影，高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对晓山说：“可惜了，要是你在家就好了，电视里也有了。这样，明天在家，他们还会来。”

晓山抱着爸爸的头说：“有你在电视里就好啊。明天他们不会再来的。”

万老汉想想也是的，谁还会来看两遍？

夜深人静的时候，万老汉看见晓山已经进入梦乡，他悄悄数着收到的钱，心里盘算着：“要不了几天，他就可以翻盖几间新屋，再给儿子订门好亲。当他想到抱上白胖的孙子的时候，得意哈哈大笑起来。

这天早上，太阳照到了屋子里，万老汉向墙上看的时候，那里是光秃秃的一遍。那桥没有了，那彩色人群消失了。万老汉像从梦中刚醒似的，望着墙壁发呆万老汉万老汉。他记不清，也说不清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是真的是假的。他掀开芦席，摸着那么多的钞票，才相信这几天不是做梦，而是实实在在发生在家里的事情。

几年过去了，那奇影一直没有再现，恐怕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够重现了。万老汉讲起那令人留恋的情景时，目光依然流露出一种自豪感。同时也有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