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7-8)
7
被顾小美莫名其妙地侮辱了一顿之后,回去我就有点儿感冒了。
但我还是头昏脑胀地给郑曐回了个电话。
郑曐说,什么事?
我说呃……没事,刚才你打我电话来着,你半天不说话。
郑曐说,啊?没有吧,可能不小心摁住了。
我说哦,那就这样。说完就挂了。
但是我一点儿也不牵念郑曐。毫无缘由。
我时不时会想起顾小美,但几乎就没想过郑曐。
她就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路人甲。没错,我确定我骨子里就是这种感觉。
我自言自语地抱着枕头喟叹,人呐……
我冲了一杯福森感冒冲剂喝掉,爬上床就睡了。
翻来覆去我还是在想,郑曐怎么会摁错呢?莫非我还是她手机里的快捷拨号0?
我自知也不会去问郑曐,所以想一件没有结果的事情,显得特别滑稽。再说了,即便真的是郑曐依然保留我的0,又能说明什么呢?即便说明什么,与我自己又有何干呢?
然后我就有点儿没心没肺地沉沉然地就睡去了。
大概捱黑时,李长安回来,一把把我从被窝里拽起来说,林总不收啊我靠。
我迷迷糊糊地问,不收什么啊。
李长安坐在床边说,靠,我在他办公室等了他一上午,中午他非要请我吃饭。完了死活不收这一箱酒。
我说不收就不收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李长安说,按说不对啊。他不收东西,我心里没底儿啊。
我抓过被子蒙上头说,去球吧,爱咋咋地。老子感冒了。发烧呢。
李长安骂骂咧咧地就出去了。
晚些时候,李长安又跑来揪醒我说,睡你大爷的,你给分析分析,你觉得这事儿正常吗?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不怎么发烧了。慢悠悠地坐起来闭着眼说,正常啊。
李长安说,为什么?
我说很简单啊,林总是赵紫童爸爸的兵,军人出身嘛。纪律好呗。
李长安哦了一声,抓了抓脑袋说,妈的我还是心里没底。
我说细水长流,过两天去信阳泡温泉的话,我再侧面问下赵紫童吧。人嘛,总有所求的。
李长安说,我看成。起来起来起来,我们喝酒去。
我说你大爷,你看不见我感冒了么?
李长安说,感冒了才要喝酒,夲一夲就好了。
我勉勉强强地跟李长安刚下楼,刚准备出门,叶颂拎着一堆东西进来了。
李长安说,你爹放你假啦?
叶颂说,带我妈去云南玩儿去了。
我说,哟,那你们晚上动静小点儿,我是个病人,十分迫切地需要休息。
叶颂一拳砸在我的肩膀上说,你去找你的赵紫童去。要地址不?
我说神经病。你们聊,我接着睡去了。说完转身准备上楼。
李长安说别啊,咱一起吃过饭再睡吧。
我想了想,还真有点儿饿了。
说实话,中午顾小美给我带的烩面,我几乎是囫囵着凑了几口的。
原因再也简单不过,我想吃顾小美做得酱羊蹄。
我们后来跑到园田路香桔市对面的一家长垣小馆子,带了一瓶飞天,喝完后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于是又跟老板要了一瓶仰韶。
我在桌子下面造了一堆纸巾之后,鼻子还是坚强地自我与空气阻隔。
我只好就那么囔着跟李长安絮叨。
李长安说,吃饭的时候,林总隐约透露出我们对客户的价格有点儿太低了,其他线路的广告承包商有点儿不乐意。所以我才没底儿,你说眼下怎么办?
我心不在焉地说,按说呢,林总应该跟赵紫童关系不一般,我们年后把价格提上来就是了。要不然确实有点儿搅浑市场了。我一早就说了,这属于不良竞争。亏你还自诩商海斗士呢。
叶颂添油加醋地说,就是。你看吧,我爸就说你们这样没经验,成不了事儿。我干爹和我表舅都是担心这个。所以才懒得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
李长安的情绪明显恶劣了一百八十度,吹胡子瞪眼地冲着叶颂说,妈的你们家逼死我算了,不支持也就算了,还带这么拆台的啊?有没有点儿公德心啊。
叶颂不依不饶地说,你不好好上班,瞎折腾,本来我爸就不高兴。
李长安用力在桌子上顿了一下玻璃酒杯说,上什么破班啊?你咋不去担保公司上班?你爹从来就没看起过我。
我见此赶忙劝道,得得得,把我忽悠来吃饭,合着就是让我听你们吵架啊。再说我今天已经够郁闷了。别添堵,要吵大街上吵去。
叶颂抢过李长安的酒杯,一口气喝完了。然后扶着桌子嗷嗷吐。
我心情一下子变得烦躁起来,我说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李长安说,别理她,我们接着说。
我说,咱确实没经验,为了尽快有成效就降低合同价格,确实给人不好的第一印象。
李长安抓着头发沉思了一会儿说,妈的先不管了。
抓耳挠腮了一会儿之后,李长安调转话头说,咱啥时候去信阳泡温泉啊,商城还不近呢吧?上次去我都快忘了。
我说虽然离我们老家不远,但我真是没去过,看地图上是不近。要不然我们租个商务车得了。都开车也不安全。
李长安说不用。完了转头看着叶颂。
叶颂呛得满眼泪水,勉强喝了一口茶说,看我干嘛?我又没车。
李长安说,你爸不是经常开他们单位一辆奥德赛吗?
叶颂说,我不知道在不在家。
我掰着手指算,在座的三个,赵紫童,郑曐,许景程,顾小美。
七个人正好。我抿了一口酒说。
那就这了。李长安对着瓶子喝了一口说。
叶颂幽幽地说,瞎做主张,我同意了吗?
李长安没搭理她,对着我说,咱何时出发。
我说等我感冒好了吧。要不趁着元旦最好,正好大家都放假。这两天我还得去看看顾小美。
叶颂立刻兴奋起来,说,陈师洋,你跟顾小美到底啥关系啊?
我说没关系啊,就是师妹。人家不也是咱濮阳人么。
叶颂撇着嘴说,鬼才信。
李长安说,不信拉倒,谁让你信是咋的。三八。
叶颂突然爆发了似的站起来吼道,李长安你阴阳怪气的得寸进尺!
李长安也顺势站起来说,我怎么得寸进尺了?你瞎问什么啊?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有关系的你他妈还从来不管不问呢。
叶颂瞬间就懵了,坐下来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我站起来拍拍李长安说,算了算了。你俩走到哪儿掐到哪儿。我也是够了。
李长安不依不饶地对着叶颂说,操,事实不摆着呢吗?我出来开公司,把人师洋也从山东叫回来,准备好好干一场,嗷,你们全家都不支持也就算了,我自己闯中不中?合着你们左一盆冷水右一盆冷水的浇,有这么玩儿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妈的我上辈子欠你什么呢。你除了八卦和扯淡,你还会什么?啊?你还会什么?正经儿事儿你会一样吗?妈的……
我瞪着眼看李长安气势汹汹的样子,觉得牛逼坏了。但转念一想,还是伸手拍了拍李长安说,得了啊,别得理不饶人的。
然后我转头囔着鼻子说,老板,结账。
老板说,结过了。你们走吧。
我和李长安对瞪了一眼,又共同把目光转向趴在桌子上的叶颂。
就他妈你会做人。你有钱。我他妈瞎了狗眼。李长安从椅背上扯过外套,冲着叶颂撂下这句话就往外走。
我敲敲桌子说,好了啊叶颂,有话好好回去好好说。怪冷的,别感冒了。
叶颂坐起来抹着双眼说,妈的,这次老娘说啥也不跟你不过了。
8
事后证明,我那天在顾小美那儿,郑曐打的那个电话确实是误触的。
而不可回避的是,两天后郑曐果真有事约我见面谈。
那天我在德化街一个人闲逛,准备春节给顾小美也买套衣服什么的。但看来看去也不知道买什么,突然想起过几天就该出发去泡温泉了,于是赶紧给郑曐打了个电话。
但是电话接通,我还没说话呢,郑曐就说,心有灵犀啊看来,我正好准备找你呢。
我说啊?灵吗?巧了吧。
郑曐说,有空见面说吗?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这都是怎么了,我想跟顾小美聊,顾小美疯疯癫癫地装疯卖傻,又哭又闹,我跟郑曐连半拉字儿都不想说,她却偏偏要找我见面聊。
妈的,撞鬼了。我心想。
见面说些什么呢?追忆逝水年华?再臭骂我一顿?还是给我带点儿生意来?
我脑子嗡嗡了一会儿才说,呃,我这会儿不在公司,我出来买点儿东西,在二七广场,步行街这边。
郑曐喜出望外地说,哎呀那太好了,我正好也在附近。你来找我还是我去找你?
我抬头看了一圈,不远处有一家咖啡店,于是就说,我对这块儿的路不是很熟,要不你来找我吧,这儿附近有一家“漫不经心”咖啡馆和渡森服装店。
郑曐说那好,你在咖啡馆等我吧。应该很快。
我坐在咖啡馆里,一边翻着一本叫做《领跑》的杂志,一边等郑曐。
郑曐带着许景程进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我心想,妈的,哪有带着现任见前任的。
然后我赶紧站起来和许景程握了握手。
郑曐说,不用介绍了吧,大家都很熟络了。
我点头笑着说,不用不用。然后堆着笑看着许景程说,什么事儿还要许科长亲自陪同啊?
许景程没理我,转头挥手喊来服务员,要了两杯红茶。
郑曐脱下外套,送包里掏出两张请柬,递给我说,本来不想麻烦你们了,但正好我们今天也在附近,酒店就是旁边那个粤海。有空的话,去见证一下呗?我把李长安和叶颂的也一并给你了。你到时候转送一下,我再电话他们。最近忙着筹备,所以担心没时间一一当面送到。
我打开一个请柬一看,永结同心。一看日子,元月八号。
我说恭喜恭喜,一定有空,我到时候把请柬一一送到。
但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就有点儿迟疑地看着郑曐问,那……赵紫童和……顾小美?
许景程喝了口茶说,我们不熟。
郑曐瞪了许景程一眼说,哟,不熟还跟人聊得热火朝天的。
许景程转身看着郑曐,欲言又止,有点儿不悦地喊道,服务员,快点儿成吗?
郑曐继续瞪着许景程说,切。装聋作哑吧你就。
我想起那次鸿茂斋的喝酒,赶紧打圆场说,不要紧,到时候他们知道了,也一准儿会去。没必要走这个形式。
郑曐一脸倔强地说,偏邀请。我这还有几个空的没写,我现在写一下。
我说那也成。
说着郑曐从包里又拿出两个请柬,跟服务员要来笔,开始写。
哪个紫哪个童啊?郑曐抬头问我。
我说紫色的紫,童年的童。
顾小美呢?郑曐接着写另外一张。
我说,小姐的小,美丽的美。
郑曐带着一丝笑意说,哟,门儿清啊。
说着把写好的两站递给我:那麻烦你了。我们还要去看酒店。
我说那好。你们忙。
他们刚起身,我突然想起泡温泉的事情,就说,哎我还有个事儿……
但是转念一想,这离结婚也就一个周了,月底又该春节了,他们俩肯定没时间去了。
郑曐放下包说,怎么了?
我说哦没事了,本来想约你们一起去玩两天呢,看样子你们是没时间了。等你们完婚再说吧。
许景程说,结完婚我们要去马尔代夫度蜜月。
我说哦,那就春节后再说吧。
郑曐说,那我们走了。
看着他们出门的背影,我有点儿烦躁地把请柬往桌子上一摔,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一大杯没加糖的咖啡。
正哭得呲牙咧嘴中,服务员端来两杯红茶。
我看着桌子上的红茶,呆呆地看着服务员说,干嘛呢?人都走了。
服务员一口浓重的信阳话说,来没有人给我雪啊。
这里的来等于也,雪等于说。
我哭笑不得地说,得得得,你放这儿吧。
然后回头从窗户看了一眼郑曐和许景程远去的背影,有点儿莫名的幸灾乐祸。
文/郑北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