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好喝的咸豆浆只存在于记忆之中,记忆中,在那煮着豆浆冒着氤氲雾气的大锅前,师傅将碗放在桌上,加入一汤匙鲜酱油,再拿起铜勺从锅里舀起一勺滚烫的豆浆,高高举起冲进碗里,不多不少正好一大碗。再撒上葱花、榨菜末,最后淋上几滴香油或是辣油,端到面前的时候,豆浆的香味裹挟着葱香就钻入了鼻腔。哪怕是偶尔念想一下,舌头都会不安地扭动。
咸豆浆早已深深潜入我的生活,以至于我从未想过我会喝不到咸豆浆。这就要说到我在四川上学的日子,当我早上到学校食堂寻找豆浆的时候,无奈地发现学校食堂只卖甜豆浆。虽然在家乡也有人喝甜豆浆,但毕竟是少数,而我的那些四川的小伙伴都只喝甜豆浆。当我遗憾地告诉他们我找不到咸豆浆时,她们都用一种惊奇地眼神看着我,她们的眼神清楚地传达了一个信息:咸豆浆是什么鬼?豆浆还有咸的?那一刻我的心几乎是崩溃的。当我跟他们解释咸豆浆的做法时,他们眼中的惊奇更明显了,甚至还夹杂着惊恐,我作为生活在甜党中的咸党,我不想因此而起纷争,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喝一碗咸豆浆。
虽然知道我可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喝不到咸豆浆了,但我并没有轻易地放弃。我天真地想着,如果能够找到一家早餐店,卖的豆浆的甜度很低, 然后我再加点酱油,应该也能勉强有咸豆浆的感觉吧。我暗暗地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于是,在我多次尝试后,终于发现了符合条件的一家店,甜度几乎接近于零。在某天早上,我买了一碗豆浆,又在店内拿了一瓶酱油,我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加了一勺酱油,整碗豆浆一瞬间变换了颜色,多么熟悉的感觉啊。我无视周围同学惊恐的深情,双手虔诚地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然而预料中的味道没有出现,如果舌头上的味蕾能说话的话,它们一定已经恶心地说不出话了。我以为我会吐,但是我没有,我硬生生地把那一口豆浆喝了下去,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之后,我再也没有碰那一碗加了酱油的豆浆。我也清楚地认识到,豆浆里即使是很少的糖,加了酱油也无法变成那熟悉的咸豆浆。最后,当我离开时,我还在想,不知道善良的店主看到那颜色诡异的豆浆会不会崩溃。
现在,我每次放假回家都会喝咸豆浆,但也不再是记忆中的味道了。我猜想,可能是因为那种黄豆做成的酱油已经没有了,也就没有了咸豆浆独有的酱香味。在无数的吃食中,咸豆浆是为数不多的几种可以闻出咸味的东西,就像是烘培的蛋糕气味里天然可以感应的甜味。
在那没有咸豆浆的日子里,偶尔我也尝试喝甜豆浆,甚至也入乡随俗,尝试过把油条放到甜豆浆里吃,这对于我就如四川的小伙伴听说咸豆浆一样惊异,因为在那之前我从来都认为油条和咸豆浆才是绝配!当然在尝试过之后也依然无法动摇我的信念。
写到这里,对家乡的咸豆浆越发想念起来,虽已不再是记忆中的味道,但那是家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