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纷飞的沙尘天儿,在老城区的学校门外找地方坐下,等着1点开门拿证。一只蚂蚁爬上来撵下去又爬上来,也不知它图什么。听见收音机里放着老歌,一抬头,路人的衣服也都混搭得很穿越,于是掉入了时间漩涡。
恍然像是回到了初高中的年代,春日中午,来早了,有点儿困地坐在校门口打呵欠。
老人穿着天鹅绒的大花袄,小姑娘身上只有横纹单衣,手里拿着浅蓝色外套;听汽车驶过的声音,也听中年阿姨聊着林志炫…返场…冠军;老头的收音机里放着京戏,鼓点一阵儿密似一阵儿;大叔一手插在裤兜一手拿着点燃的烟,却不抽;穿着黑布鞋、深色牛仔外套,脊背笔直的清瘦老人,违和地背着一只紫红色单肩包;彪马运动鞋配波点包臀裙的阿姨一扭一扭地走过;土粉薄毛衣紧裹着浑圆饱满的胸部、黑裙丝袜的老师;穿着背带裤、拎着塑料袋, 里面是一大盒切好的哈密瓜、一大盒切好的菠萝和两瓶养乐多,喜气洋洋的高个子女生;带着大红色帽子的胖奶奶,在叮嘱旁边的中年男人,“这个比盖的格格被子要小,不盖了冷。” ;低头玩手机的,一脸青春痘也一脸冷漠的男孩子,到校门还有几十米的距离时,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扔了。
校门口传来尖利刺耳的骂声,一抬头是两个注定受伤的人,为你付出那么多我多委屈就你混蛋的女人,她对面的少年有着又倔强又轻蔑的眼神,抱着手站着。不远处又传来不停声的奶声奶气的“妈妈妈妈妈妈么妈妈”,一个小孩在妈妈怀里手舞足蹈,还乐不可支地亲了她一口。几个勾肩搭臂的老太太,嬉笑着互拍肩膀走了过去:“脾气暴躁?你得了啦就是因为睡得不够多!”
一点也没变,不可思议。扑面而来的记忆像是提剑寻仇,我被杀得措手不及。我生命的底色其实就是这些斑驳。所有矛盾的根芽都交错在林荫路上的那些粗细树枝的投影里,无解与迷茫都弥漫在经年不散的霾和沙尘中。我记得这里发生过的、将会发生的一切。但此刻我是个误入这里的世外渔者,傻子一样看着来往的武陵人。
校门开了,于是我站起来,也顺着这条路走过去。这么多年了世界依然没有变。人们还是人们,人们泅于各自的悲喜。
而我不再是那个虚弱的小孩了。
“要明白人生,有人靠读经,有人靠赚钱,有人靠做椅子,我恰好是靠杀人。我对做椅子的没偏见,希望你对我也没偏见。”
“不会,我明白人生,靠的恰好是明白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