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旧事 一 怕黑

不知为什么,小时候,总是怕黑,总觉得黑暗中有鬼⋯⋯

小时候的房屋窗户较小,光线太过柔和,沒有阳光日子,更显的屋子阴沉沉的。如果家里没有大人,我决不会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的。

每日傍晚放学回来,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嘴里就在喊:

太奶奶,太奶奶…..

我在这儿呢。

妈妈,妈妈……

在这儿呢……

要找的两个人回应了,就放心了,心里安全了。如果没有回应,一溜烟就向外面跑,还总觉得后面有鬼在追赶,不敢转身向后看。

如果是半夜突然醒来,四周一片漆黑,更是不敢睁眼睛,只是屏住呼吸,用被子盖住头脸,侧耳倾听。

但只听见自己一呼一吸的气流声。轻轻地揭开被子的一角,单只露出两只眼睛偷偷地左顾右盼,如果有一点声响,赶紧用被子遮住眼睛。

我问爷爷, “你见过鬼吗?”

见过的,那鬼子头戴刚帽,手拿刺刀,青面獠牙,见村子里的人,就说鬼话。抢我们的粮食,烧我们的房子,杀鸡宰鸭…..

爷爷满眼都是仇恨。

于是,常常不敢一个人呆着,仿佛日本鬼子来了,拿着明晃晃的刺刀,害怕的缩成一团。

我问叔叔,你见过鬼吗?

见过的,那鬼都是长头发,乌黑油亮,一身白衣的美人,婀娜多姿,就像天上的仙女,经常飘进梦中,又怕又喜。

叔叔满眼却是憧景。

我又问爸爸,你见过鬼吗?

也见过,人会装神弄鬼⋯⋯

爸爸面帶惋惜。

我弄不明白大人们说的鬼都不一样,鬼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总是那么害怕鬼呢?便相信这世界里一定是有鬼的,只是每个人心中的鬼迵然不同吧。

大些的时候,我们一群小伙伴,躲在墙角边,挤在一起,经常翻看一种小人书,名字叫做《鬼狐传》,那时候小人书像个长方形的豆腐块,上面是黑白插图,图下面有几行文字注解,读小人书,那就是我们小时候的精神糧食。上面的故事也有讲鬼的,聂小倩是个女鬼,但是却小脚尖尖,身材娇娇,妩媚动人,贤惠善良。宁采臣是个男子,方正自重,豪爽慷慨。聂小倩为报答宁采臣的搭救之恩,化为人形,人鬼结合,幸福的生活,佳话连连。

小人书上的女鬼,那种好形像的女鬼,影响了我好久。差一点认为鬼就如那聂小倩,如同仙女般的气质,来到人间。我再也不向从前一样害怕了。

我曾经亲身经历过一件事情,至今难以忘怀,也许没有人会相信,所以一直埋在心底。我大约八岁左右的时候,睡在小脚太奶床的另一头。小脚太奶的床,像古代皇帝的龙床,上面雕刻着花朵图案,有龙有凤,睡得十分舒服。当我一觉醒来时,己经是清晨,我亲眼看见,有三个小脚太奶,从左向右,从高到矮,并排站在床前,穿着藏兰色的青布长衫,身戴光环。隔着蚊帐我静静地看了十几秒钟,没有出声,当时我并不害怕。再一眨眼睛,什么都没有了。我便大声喊:

太奶奶,太奶奶

太奶奶却在厨房也大声回应:我在这儿呢!

我迅速地钻出被窝,穿上衣服,跑到厨房。太奶奶端正地坐在那里切菜,并没有异样,还是那样亲切,那样和蔼,我想,她会不会和聂小倩一样,是來人间报恩的仙女呢?

世上有些东西是说不清也是道不明的,眼睛所及之处,并非事物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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