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于公于私一些不可细说的原因，12月中旬，我又开始了应聘征程。
虽然主意在12月初就已打定，但一直没想好具体哪一天开始。感性思维比较丰富的人就是这样，在某一个艳阳高照以至于催动了办公室闷热空气分子蠢蠢欲动的午后，我犹如佛光照耀，恍然开悟，放下其他工作，打开招聘网站，开始疯狂投简历。连带着一晚上的时间，一次性投了近三十家。这次目标比较明确：XXXX。依据前段时间看的几本有关广告人的书（大卫·奥格威《一个广告人的自白》，叶茂中《广告人手记》），我发现这种有明确指向的创意与文字结合的脑力活动真是有意思极了，不免欣欣然神往之至。
没想到投递当天就有电话袭来，累计下来（两天）有十几家回了电话、短信或者电子邮件，根本不够我请三天假的安排。只好细细筛选资格，优胜劣汰去粗取精（不是那个取精！也不是那个取经！），体验了一把皇帝翻牌子的快感。最后挑得六家，用以填充六个半天光阴。
第一家是个投资公司。和我对谈的人事……怎么说呢，出社会的这半年我开始接触到很多这样的女性，着装入时，眉眼艳丽，但总是很难一眼分辨她们的年龄和阅历。要说是个大妈吧，但确实外表精致，一颦一笑间让你心旌摇曳；要说是个小姑娘吧，谈笑间却见皱纹挤出，粗糙皮肤已不及粉底的遮掩。就是这样，让你爱也不得，厌也不是，惶惶然就丢失了自己作为一个有着强烈异性审美需求的男人立场。
显然这是一场不那么让双方满意的对话，她的问题像蜀绣出针一样细腻而暗藏杀机，而我的回答也雨里雾里似的找不到门路。好几个问题，她问得很直白，也犀利，但我出于半年未面试的生疏，嘴巴像一条风雨里飘摇的船，表达起来东一句西一句，通篇废话，该掩饰的没掩住，该展示的也无处施展，弱点基本暴露无遗。
结果就是，得到一句“回去等消息”的官方回复，施施然下楼。本想沐浴阳光而一路步行，抬头一看，怎么转了一圈又回到这个大厦？才发现只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换成白话就一个字：衰。
不过好在心态已非常人所及：丢了芝麻，咱们去捡西瓜！技能有冷却期，面试技能也需要重新充值，信心不能丢。于是鼓起气势，上车奔向第二家。
第二家是家互联网金融公司。被前台引进会客室，少顷过来一霸气哥们。大概是板寸头，面容严肃而疲倦，像刚经历一场风暴（此印象需要刷新，后来才发现作为“大施兄”也很好玩）。他免了招呼，进来坐下，放下手里的6 PLUS，眯眼看我的简历，看完说：我们公司是XXX投资的，人才就是经过层层筛选的，待遇是这样（省略）……有没有自己写的东西，给我看看。我慌忙把连接到简书的手机呈上，他又眯眼注视，手指快速滑上滑下，说：文章嘛，怎么说呢，有点自己的想法。但我还是要看看能力怎么样，这样吧，你回去写点段子和软文发给我。然后起身送客：我还有点事情，你写好发给我再考虑复试。
话已至此，我也只得乖乖礼貌作别。走到门外，心底却又是一番不能平静，但变成了另一种相反的不平静。我想着，卧槽，专注段子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作为一名“段子手”为自己正名的机会，请允许我亮瞎您的眼睛！
当然这是扯淡。
（二）
第二天。
重新开始面试生活的感觉真是棒棒哒。我发现每天到处奔走，和不同的人对谈，聊行业发展、个人性格与观点，甚至是牵扯到价值观的取向，爽快之至。聊天是轻松的，没有销售人员那种强烈的目的性，话题也能足够深入细致，把想法和态度和盘托出，在沟通、碰撞与摩擦中找到心性一致的对象。面试这件事，其实就是工作上的相亲，是应聘者与招聘者相互寻找相互发现的过程（直白说就是你看得上我我还不见得看得上你呢）。
上午是一家小公司，安排的工作也就是那些闭眼可以猜到的琐碎，直接跳过吧。下午的才有点意思。
上午面试完，我看时间还早，但也懒得回去，打开地图查到下午面试地点距离表妹学校不远，于是联系她出来吃顿饭。好久不见，妹子围一条超长红色围巾，大衣袭身，头发中分，远远过来，我竟然走近来才认得出。于是拉我到校门外吃各种蔬菜大肉小肉搅在一块的杂烩火锅。眼看带着血丝的牛肉倒入，我眼睛都饱了，然后听她讲报韩语培训班的事，或者是学期年底的打算，其他，均不提，也不问起。
杂烩火锅出乎意料地慢，她倒稳坐如钟，把下午迟到的那门课抛之脑后，只惦记着吃不完给闺蜜们打包回去。我不禁感叹95后的口味。
最后我也迟了，但是想到最近面试，虽然短信通知都写明时间，但到了实地却还每每等面试官姗姗来迟，可见面试作为一种求与施的游戏，时间束缚只对一方成立。我也懒得在意太多，不慌不忙，坐着看似要奔赴乡野的公交，一路扫视窗外风景，意兴阑珊。而且果然，又是一个鸟不既不下蛋也不拉屎的地界，我下车继续步行，依手机GPS索引进入一园区，在里面慢慢，迷路。这园区也还真的像个迷宫，原来每一个公司都拥有一栋属于自己的复式小楼，但编号却并不轻易示人，我只得一路打听，连绕几圈才最终确定此行目的楼宇。
叩击（应该是轻按）门禁，与前台招呼，第一秒钟就被立下马威：一张试卷附答题纸，请连同面试登记表一起填写。我略微浏览，竟然是跟汽车有关的专业题目，还好她没有像综艺节目组那样上来就收手机。我默默藏于一角，一边气定神闲填申请表，一边暗度陈仓一样掏出手机疯狂百度。每次手中诺基亚面临考验，我都会捏一把汗，有时候它表现优秀，因为有4G网络和还算流畅的系统做支撑；有时候又蛋疼到肚子痛，因为几个傻逼软件的“易用性”，我恨不能痛骂微软以及若干软件商，智能手机做成这样真是愚弄群众！
不过这次表现还算接受范围之内，我好歹顺利并且不那么拖拉地完成了答题卡（虽然又一次愚蠢地不按要求把答案直接写在了试卷上）。前台点点头，引我进入侧门。我才看到这个公司一楼的场景，可能也和墙面色彩有关，感觉像进入巨大的仓库，分成上百个办公隔间，清一色年轻人的面孔（女孩居多），都在严肃认真地敲打点击着什么。
前台随和地引我进旁边的房间，开始了本次面试的第一次长谈，应该说长侃。妹纸有种天生的亲和力，每句话尽处常留一个淡淡的微笑，有细小的酒窝溢出，让人十分舒服。当然思维也带着小女生附赠的跳跃，一条一条不着逻辑地给出信息，像用WORD打字，说完一句空出一个时间间隔。眼睛巴巴地看我，见我连连点头，她便抛下一条信息点。说完七八点，她问我有什么问题，我自然答没有。她让我稍等，出门去叫正式的面试官。
第二个谈话对象，又是我昨天见的那一类女性，大抵应该算是有过灿烂青春的后优质少女。瓜子脸，大眼睛，但细纹时隐时现，言笑不苟，但也平和，问答一轮就在纸上记下些什么。问的很基本，答的也正式，只是你来我往或者说礼尚往来，并没有针锋相对的论剑回合，我知道，真正精彩的还在后面。
果然，她走了之后，又来一个年龄上不见太大差别但阅历上等级出现跳跃的lady。身材壮实，眼镜厚实，脂肪和阅历一起堆积、典藏，折叠成眼前如斯模样。她的问题风格大变，时而挑出简历中的种种疑问，加上自己犀利的剖析，如剑出鞘，寒光闪闪；时而谈及人生价值观与世界观，甚或理想、抱负和职业期许，如烈阳高照，佛祖一样俯视我等苍生。我只得一会狂掉鸡皮疙瘩，一会在心底佛光下跪倒，伏地不起，嘤咛不止。
接连三个人，漫长的三个小时。大概是谈得太久，我发现自己在会议桌前时时出神，有种恍然入梦的感觉。梦境与现实交错，时间和灵魂重合，对面坐着的人，也是一会近一会远，看不清听不清，需要猛掐大腿才能回神。好在还是有结束的那一刻，我被送出大门，天已经快黑了。
（三）
第三天。
上午这一个，前一晚就颇为忐忑，网上说“面试排队太多，面试官态度差”，不过也勾起了我的兴趣，这种事情有时候也就图一个玩心。当然就去了。
进入企业大门，站立徘徊良久，竟然都没人接待。我左顾右盼一番，只得主动和里面的人搭话，才有人问起，让我在会议室坐等。稍许（应该是很多个稍许），进来一戴眼镜的黑衣女子，一派的表情严肃，与我就一些基本问题问与答。面试这种事好处就在于，面的越多，经验越丰富，表现越好，问题大概都是那些问题，次次磨练，就算是谎也给圆得天衣无缝了。总结起来未必不能写一本《巨骗修炼手册》之类的书，现如今不都追求类型化写作么！
当然我不是骗子，客观说而且是老老实实身怀满满诚意来求职的。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有对等的诚意，随意地问完几个问题，便说：可以回去等消息了。我想起网上的评论，一时心痒，挑衅地问，问题如此简单，怎么判断我的能力能不能达到贵公司的要求？黑衣女却一笑，笑得惨淡而且惊心：这个我们自然有判断。于是我断定此番面试意义全无，也许对方并没有招聘计划，也可能只是一种新颖的套取个人信息的手段（通过登记表）。再过几招，调戏尽兴了，我也累了，于是点头离开。
下午，又是一个重头戏。
因为两家都在汉口，上午去完一家我就回来午休。冬天的午休总是这样，稍一过头，就睡得昏昏沉沉，意识全无，我在被窝里徘徊去还是不去。去吧，一看就是一家创业公司，地址也偏远，还得花好大一番精力去找；不去吧，下午也没事，何必躲在被窝里浪费青春？鉴于冬日午睡经验，我还是决定先起床，起床完见窗外冬日融融，也是心头一热，那就去吧！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我终于在一块前不见人后不见店的商业办公楼群里找到了目标，上得单位所在楼层，一位高个长发美女帮我开了门禁。公司面积比我想象得更小，而且没有隔间，只是装修还算精致，电脑及其他设施都还簇新。她让我在旁边小坐，自己则一会倒茶一会打印什么，与仅有的那几个员工说着什么，似乎在谈论该由谁来面试的问题。我不禁怀疑这公司HR还没定吧？
然后就是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哥们来接连和我对谈。第一个是干技术的，有着IT男特有的腼腆和深沉，说话声音不大，信息量偏低，完了还把手上的简历直竖起来，挡住双方目光的交流，好像古代不轻易示人的少女。第二个是负责运营的，经验十足，好了很多，但语速也是共和国总理级别的慢，一点不像个年轻人，大概属于客气话里面的“沉稳型”。双唇厚实，属于老一辈说的忠厚，我和他对谈，情不自禁瞧着他嘴唇的活动，在各种形状之间的自如切换。
至于聊的内容嘛，一个是理想抱负之类，一个则是加班的问题。
之前看网上说，好的老板招聘只讲待遇，差劲的才会聊什么理想抱负。眼前哥们着重跟我说到大学时期兼职和创业的经历，由之引申到目前这种创业型公司。至此我才意识到他说的创业精神、拼搏精神，换成实际的问法就是：你能不能忍受加班？按照这个逻辑，能加班就说明你有干劲，就说明你能站在公司或者说一个创业者的角度看待工作，工作比生活更重要！
恕我阅历尚浅，一时还理解不到这层境界。至于他说到，再努力地工作也是打工，还不如在创业团队拼一把，期待着上市拿股权。我回答说，基本我去过的互联网公司，没一个不天天提到要三年上市，年底搞股权分配。他又说到公司背景、各类优势，听得我耳朵以秒速起茧子。
不过其他方面倒还好，人虽少，但每天工作在这样一种喜庆欢快的气氛（换个角度似乎叫不务正业）里也是不错的，待遇尚可，唯独他反复提到的加班恐怕无法忍受。临了，他也给我布置题目回去写文，之后若干，跳过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