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阴暗,“哒哒哒”滴着水。这里没有厨房、阳台、甚至厕所,一些杂物和一张床全部挤在四四方方的墙壁内。
只有我光着膀子,低头坐在床尾,从窗外射进来的一束光打在我的左侧,不觉温柔,倒很是刺眼。
我从地上捡起一根烟,放进嘴里,抽出被压扁的火柴盒,翻剩三根火柴,划燃一根,烟点不燃,两根,仍点不燃,于是便将嘴里的烟吐掉,剩下的磷片,就在剩下的阴影之中,同我那口闷气,燃烧殆尽。
外边传来邻居的声音。
邻居:“楼上你他妈的又漏水了!”
楼上:“是天在漏水!”
邻居:“那是昨天!”
楼上:“哦。”
邻居碎语:“操!这一天天的大早上尽这样搞……”
我实在耐不住烦,起床穿衣,站起身来瞥见墙上那幅崭新的挂历,上红下白,与周围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墙上的裂纹自挂历而散,又朝挂历而聚。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嘈杂声,骂声、叫声、摔瓶子声、笑声和哭声缠杂在一起,打破了我片刻恍惚。
我朝窗外看去,外面的天灰蒙蒙的一片,跟我记忆中那灰蒙蒙的矿场很像,灰蒙蒙的山,灰蒙蒙的人,还有着灰蒙蒙的心。
我顿时摇摇头,每逢今日,我还是照以往那样,翻出三根香来,蹲在门口那块“千疮百孔”的老萝卜头面前,不时还念着嘴,可是这香因为潮湿点不上,试过几次都不行,只能恨恨骂一句,就不管不顾地插上了去。
这时候,一个老太路过,听到我的叫骂声,就赶紧拉着我的手“呸呸呸”说道:“烧香的时候嘴巴子里吐不出好话来,要倒霉咧,赶紧呸。”
我不把老太的话放心上,对于这么久以来思想上的折磨,我早就麻木,凡是可以求拜的,便四处找人求拜,小到江湖术士,大到庙宇菩萨,但就是没有灵验过一次,反倒自己身上的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在多年的消耗里被磨灭了愧疚,只剩每晚噩梦的恐惧还萦绕在我的周围。
人总喜欢对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祈求于神,自己却不做他方面努力,若不如偿所愿,便索性归咎于迷信之谬,不难说,一但人迷信到了死胡同里,就会被牵着鼻子走,至于走好走坏,走生走死,全凭运气。
也许是我运气不好,又或者是做的事情确实是不可原谅,我已经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窗外,原来是我的房东二狗在与别人吵架,说到气头上竟动起手来。二狗是个杀猪户,今早刚备的鲜肉准备拉到场上卖,却不曾想另一个人带的狗馋了二狗掉在地上的一块筒骨,于是有了这一幕。
起先只是推搡,而后一边说一边走得越来越近,二狗身体壮,把对面那人挤到他宰猪的石台边上,那人随手顺了二狗的杀猪刀一边挥舞一边大喊,二狗见他这样就有些怕,刚一退后,对面那人却跑过去直接把刀片送进二狗的肚子里,一刀或许还止不住那人的恐惧,于是两刀,三刀,接着四刀,五刀。
房东二狗搂着肚子,脸色煞白,嘴里冒着血往人多的地方靠,走两步,围观的人群也退两步,再挣扎着走两步,众人继续后退两步。仿佛二狗永远也够不着他们,连续好几次作罢,最后直到他再也站不起来。
待看到狗主人扔下刀子跑掉以后,围观的人这才有了反应报了警,而那只衔着筒骨的狗则是跳来跳去,随它的主人去了后,慢慢地,人们就开始说道起可怜二字来。
过不久,救护车和警车都相继赶到,下来的黑衣控制好了现场,白衣也只是走走形式,做了死亡证明。
这个世界,太拥挤,来来去去,倒也是不增不减。我在心里这样想,只要不是自己身边的人,我懒得关心太多,但应该也会多多少少有些怅意吧。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嘿,二狗没了啊,房租交谁啊?”
“你管他交谁,这下子没人收了就不作数呗!”
“呵呵呵...是是是。”
我怔了怔,未曾开口,就见他们已经走远了,不过也不想刻意去说些什么,或者是为谁辩解什么,反正自己今年的租金是已经交代清楚,最后我头也没回就走了。
因为今天是赶场,天虽然才亮了一个钟,但人流的涌动就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拥挤而和谐。
走在街上,感觉自己也成了人群中的一份子,这群人的悲欢或喜乐,善良或罪恶,我都沾染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