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十二月初,多伦多的气温已基本都在零度以下。我在多伦多湖心岛上上班,每天一大早乘渡轮是很痛苦的事。渡轮有六七十年船龄了,船舱里暖气大多数时候是处于罢工状态的,所以我坐渡轮时宁愿站着,或者四处走动,也不愿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发抖。每每这种时候,就会想起天气暖和时坐水上的士上班的美好日子。
七月和八月,是湖心岛旅游旺季。如果乘渡轮的人太多,我们会选择坐水上的士去上班,价钱也不贵,不到10加元一个人。水上的士(Water Taxi)是能载客的机动船。我们经常坐的水上的士所属公司名叫提奇水上的士(Tiki Water Taxi)。
提奇水上的士的老板名叫肯尼,老板娘名叫多娜,两人都是四十多岁。他们共有8艘船,聘有十几个驾驶员,有的全职,有的兼职。肯尼主要负责船的维护和加油,多娜则主要负责公司会计事务和人事管理,繁忙时人手不够的时候,他们也自己开船。
有一次我坐他们的船上班,肯尼自己开船。他理短发,声音洪亮,有着大力水手般的手臂。肯尼很健谈,跟大多数加拿大人一样自来熟。航行途中他跟我说起了他的往事。他在渥太华附近一个小镇长大,年轻的时候喜欢四处漂泊,到一个新地方,就找个临时的工作,住上几个月,想换个新地方了,就背起背包去下一个目的地。他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大部分是跟船有关的,当过水手、捕鱼工、维修工,还帮一个公司测量过一个湖的湖底地形。他那时白天工作,晚上就混酒吧,所以基本不会剩钱。
后来在一个地方碰上了也是在渥太华郊区长大的多娜。同样爱四处玩,又是老乡,相谈甚欢,后来就开始谈恋爱。肯尼提到多娜,语气马上变得温柔,眼睛烱烱有光,犹如初坠情网的小姑娘说起她的良人。
碰上多娜之后他就喜欢过相对安定的生活,于是就跟多娜一起回渥太华。在渥太华,他努力工作赚钱,有时打两份工,晚上也不再去酒巴。他与多娜攒了些钱后,在六年前从银行贷款买下了提奇水上的士公司。头三年,公司赚的钱除了还贷款,剩下基本都投入到新船的购买,原来只有4艘船,现在有8艘了。
除了载客用的船,他们还有一艘旧游艇,是自己两人住的。游艇里有卧室,厨房,浴室,可谓一个水上房子。他们的水上房子停泊在一个游艇俱乐部的船坞里,每月要交约500加元的管理费。船上所需用的水电均从俱乐部办公楼接出。他的员工有一半是他在俱乐部的邻居。这些邻居都已退休,有退休工资,帮他开船既能多赚一份工资,又是他们本身喜欢做的事,一举两得。
后来我坐过几次多娜开的船。多娜扎马尾辫,穿运动服。她没肯尼那么健谈,但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对待乘客像对朋友一样,嘘寒问暖。有一天,阳光明媚,在船上我问她最近怎么样,是不是很忙。
她说,天气越好,他们就越忙,像这样的好天,要工作到晚上十点多才能下班。天气好,她的心情也格外好,跟我讲了个小故事。他们公司没有节假日,平时忙得像停不下的陀螺。天公不作美的时候,就是他们放假的时候。有一天中午,天下起了雨,她看了天气预报,说是会连下几小时雨,于是就和肯尼决定打烊,一起去看电影。结果电影看到一半,好多人打电话给她,想要坐他们的水上的士上湖心岛玩,原来天又出太阳了。生意要紧,他们只好又回去开业了。
九月初的时候乘水上的士又碰上肯尼。他告诉我十月底就要和多娜一起去墨西哥度假了,明年三月才回多伦多。水上的士是季节性业务,每年只有5月到10月营业,其他时间,天气太冷,没人坐敞篷的水上的士。他们在墨西哥的一个靠湖小镇租了套公寓,每月租金才800多加元。
现在,在我顶着寒风上下班的时候,不知道肯尼和多娜是在咖啡店里聊天,还是在电影院里相偎着看电影。像他们这样,一起没日没夜地工作上半年,然后一起舒舒服服地度假个几个月,真是令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