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开始出门拜访亲戚,这是最隆重的出行仪式,一般都要在门口放炮意为“出行”(真是尴尬,以前听这两个字用我们地方方言说出来,总是感觉神秘不知道怎么写)。我想,更深远的意义是祝愿我们在这一年里都能出行安全吧。我们总是在新一年开启的时候把所有的美好都别在了襟上,用整整一年的时间去把这些美好耗尽,然后整装再前行,周而复始。
女人最大的靠山就是娘家,自然回娘家也是最为隆重的,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漂泊,娘家就像是个拥有特殊情感的景点,每次都是蜻蜓点水般来来去去,后来很多事情之后,这个“景点”仿佛要了昂贵的门票,我每次要回去时,都多了些许不安!早晨趴在被窝里给母亲打电话说要回家吃饭,我很多年回家坐坐就走,母亲一直说我多年不喝家里一口水,更不要说在家里住一晚上了。可是,自从弟弟独自成家,那一堆鸡毛无时不让我进退两难,渐渐地,我就有了恐惧症。母亲先后打了五个电话催促,我才从镇上超市买了水果什么的出发,门前停了一辆车,孩子们跑出来了,紧跟着是腰弯的厉害的母亲,她说我表弟一家到了,话还没说完,门里就涌出来两个可爱的孩子……这么热闹的场景也只有春节的时候才能看到,平日里大家都忙于生活。
母亲的房间里摆了一张桌子,是父亲亲手做的小饭桌,桌上摆满了盘子,人还都在礼节上相互推让,两个孩子跑进去站在桌前做出了“哇”很吃惊的表情。最后留下我们一家吃饭,弟弟倒满了酒杯,我们都拒绝了。女儿吃的最香,对姥姥做的每一道菜都赞不绝口,听到家里来了客人,忙问能不能把剩下的饭菜带回去再利用,还说为什么不能饭店里不都要打包带走嘛,一席话惹得我们一阵笑。
中间跑进母亲新修的房子里,我看到隔板上、柜子上摆满了母亲做的油饼、花卷什么的。想到上大学之前,每年春节都要和母亲一起做油饼,我负责从锅里捞,油锅很烫偶尔会粗心一面烧糊,母亲很严厉总是说一个女孩子这点事都搞不好,我从小执拗母亲总说是老天造的。很多年没有跟母亲一起做油饼了,还清楚地记得母亲做的油饼胜过一切糕点,她爱吃甜的少不了甜油饼。为了区别味道,甜油饼中间用母亲缝衣用的顶针压下去做个小圆孔,咸油饼中间用刀划几道口子,油锅里出来就是两个长方形的孔……母亲总是要做一大缸油饼呢,那些年初二开始走亲戚每家用报纸或者作业本包四个油饼,是我很气派的礼物。我们第一家总是去看姥姥,站在破头隔着很远的距离喊:外奶啊……这个声响带着巨大的回音,从童年到中年!
吃完饭就开车去四叔家里,是父辈们唯一存活于人世的亲叔叔了,而且还从小给了旁姓人家做儿子。我们那儿把“叔”叫“达”,但也不是所有的“叔”都能这么叫,一般只有父亲的亲兄弟才可以这么称呼,路上遇到同村几个叔叔,我们都停下来打开车窗喊“表叔”,其中有一个安姓家族的表叔,他的父母是我弟弟的干爷爷干奶奶,自然跟我们稍微亲近一些,看我开着车多了一句褒奖,很大的满足了我的虚荣!
四达一直说自己眼睛已然眩晕,我坐在旁边看他土黄的脸上有些沧桑,一边讲些道理一边说我不应该说你们,完全没有了年轻时的底气!让我们多了些伤感!更伤感的是途径大姑家,拐进去走了一趟,大姑去世刚刚100天,可是她曾经生活在那儿的痕迹荡然无存,儿媳妇带着小外孙神情略微冷漠,我满眼泪水驱车离开时,心里想着有些路即使再宽阔都是为一个人存在的,那人离开那路越走越寂寥最后成了绝路。每次去大姑家,大姑都会顶着一头白发拿了拐杖站在门口看我们走远,去年国庆回去大姑已经不能行走,躺在床上白发覆盖了大半个枕头,看到我站在床前眼角泪水连成了行,可是很快她就沉沉地睡去,我们起身离开的时候她未曾睁开眼睛看我们一眼!没想到那一眼竟是永别!
我在路上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超市里买东西跟姐姐说起她责备说大姑都去世了你还跑去干什么,这话更让我伤感,也还记得去年正月初二我在镇上给大姑买了新的拐杖,我们离开的时候她继续拿着一根木棍做拐杖说我娘家侄女买的拐杖她舍不得用。你看看,去年情景历历在目,而那人却跟我们阴阳相隔!
匆匆回家,因为婆婆的女儿以及我耄耋之年的老祖母的女儿带了孩子们过来,他们也是回娘家。我们生活的地方距离老家几百公里,很多事情多亏嫁的不远的两个女儿,他们都是善良的人,生活的很有条理。回娘家的时候也都风风光光,开了小汽车带了幸福的笑容,我知道我是个偏执而且臭脾气很大的人,他们和我相处的都很融洽,姐夫和妹夫都很本份,总之,我们也都在努力生活的更好。
有人说:世上的事情都经不起推敲,一推敲,哪一件都藏着委屈。其实,没有那么多委屈和不幸,阳光一点出发才能到达阳光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