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不相信我。”

“人们都纷纷离我而去了。”

“人们都离开，为什么你还不离开？”

“你离开以后一切都变成了黑暗。”

“为什么你会爱我这样的人？”

    他默默地点燃一支烟，一如既往的沉浸在黑暗中，好像只有在暗黑中他才会有安全感，他又想起了从前那个满眼含泪狠狠盯着他的女孩，那个为了他做错无数决定的女孩，那个已经转头走过很远很远的女孩……那个女孩的样子他已经模糊了，他唯一忘不了的就是那双倔强的眼睛。

  他以为他早都已经忘记了，可是她出现唤醒了他所有的自卑与自负，看到她，就想到自己身处淤泥无法挣脱的现实，他很不明白为什么抓不住月亮，却让月亮出现在生命中，而当他抓住月亮的时候，却又觉得月亮太过纯洁单调，如此容易就可以得到，它就那样坦白无趣的展露在自己身上，赤裸，毫无保留，向自己释放无尽的自以为是的光芒，殊不知这样的坦白地展示早已毫无光芒和魅力可言。多么傻的女孩。她不知道月亮的美就在于可望而不可企及么？他掐灭了烟，面无表情的转头离去。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放纵自己，就像阿里萨离开费尔明娜的那么多年时光里，他尝遍了无数的身体和爱情，体会了无数所谓的“爱情的”方式，他说了无数句“我爱你”，也见过无数流泪的眼睛，他尝过许许多多甜美的嘴唇，也感受过不一样的体温，他开始了这样无尽的循环往复。

    每当有一个女孩问他是否爱她时，他总是说，是呀，爱的，而他心里却满是讥讽，冷眼旁观，心里什么想法也没有，没有情绪，没有感受，一个字也没有……

    这样的循环往复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旖旎的夜晚，这些女孩有的大声的对他表白，有的沉默不语却陪了他很久，有的随叫随到，有的为了和他在一起甚至跪着求他回来，他已经数不清了……

    “爱我吗？”

    “爱的。”

    “爱我吗？”

    “爱的。”

    “爱我吗？”

    “是的。”

    他早就忘了那一个个女孩的样子，当然也忘了那个月亮一样的女孩的样子，那个倔强的女孩。他生命中太多这样的人，她也只是其中一个。

    最初见到她时，她眼里没有任何人，有种脱离现实的欲望的气质，眼睛是空洞的深渊，那年夏日的风吹过他们的肩头，她叫着他的名字，一遍一遍，循环往复……

    他以为他爱这个女孩，他以为她是月亮，因为他的生命里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太阳，父母的敌对，亲人的背叛，他见过太多撒谎，太多世态炎凉，也从来不相信什么永恒不变的情感，但是她出现，那么脱离欲望，眼睛又藏着那么深渊的欲望，第一次他觉得生命中出现了一点光。

    他中邪一般的事无巨细的向她诉说着从小到大过往的种种，暴力和阴暗的环境，身为亲身父母对他所说所做的种种冷漠行为，他不可抑制的将所有身世现状全都吐露了出来，但是表面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像个流氓，满不在乎地笑笑，但是她突然皱了下眉留了泪。他吓到了，他以为他的故事吓到她了，他也被她的眼泪吓到了，虽然她常常哭，但也许就是从那个瞬间吧，他开始看懂了她眼里所有的空洞和欲望，他永远忘不了她说了四个字：“感同身受。”

    离别的时候，他特别想吻她，捧着她的脸吻了吻她的额头，她说你是不是想亲我，他说我怕，怕什么？怕吓到你。她主动吻上了他的嘴唇……他得到了他的月亮！

    他没有想到会这么轻易得到了他的光，他的月亮，有时候他会盯着她熟睡的脸庞看很久很久，边看边笑，生命中第一次萌生了想照顾一个人的想法，她睡着的时候也总是咬紧牙关，有时候还会皱着眉，她连睡着都是这么紧张，看着看着他就会亲亲她，抱住她，好像抱住了他所有的光。

    她也总是像后来遇到的其他所有的女孩一样，问他：

“爱不爱我，爱我什么，有多爱我？”

“爱，什么都爱，很爱很爱。”

“爱不爱我，爱我什么，有多爱我？”

“你问了很多遍了。”

“爱不爱我，爱我什么，有多爱我？”

“又要得到答案吗？”

“哈哈哈哈……我不会离开的，就算你周围人都离开你，我也永远站在你这边，我相信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尊敬你，爱上你。”

    他笑了笑，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女孩真傻……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可是他偏偏又被外面的风景吸引绊住了脚步，心不在焉，电话越来越少，见面也越来越少，她问他，他说太忙，他只是忙着把时间分享给其他人。但他不知道的是，被风景绊住的人不是一个。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会想起另一个人，晚上每每想起这个人她总会忍不住流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人心的房间真的可以一分为二吗？人会同时喜欢两个人吗？即便是另一个人跟自己毫无关系。

    过了很久很久，她明白了他的心变了，她们之间的几年只不过像一场梦一样，匆忙又浅薄，两个人心里都留不下任何的痕迹，最终他还是主动开口提出了分开，故弄玄虚地找了无数个理由，她只是笑着看着他说那些故作高深的话语，她早都知道心变了的人留不住，她们分开的时候，他最后一次吻了下她的额头，作为告别。她也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克制一个欲望，和满足一万个欲望，哪个更重要？”看着她满含热泪狠狠地盯着他，他的心里没有一丝触动。

  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循环往复，他午夜梦回总是被这句话像钝刀一样从梦里阉割痛醒，其实分开之后他轻松了不少，觉得人生不再那么沉重，因为他的光总是想抓着他往更高远的地方飞，他做不到，他总反驳说你见过泥潭里开出白色的花吗？她说不会让他继续深陷泥潭，她会救他，真是个傻子，真的以为自己是月亮能普照人世了？习惯于身处地狱的人，上帝都救不了，想生活的幸福就必须按地狱的规矩办事。他总是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倔强呢？她没回答。原来，当月亮离得太近的时候，反而会成为沉重，会索然无味。

    从此他从无数次的享乐中沉沦，从沉沦中忘记，从忘记中救赎，就这样循环往复。他没有想法，什么想法都没有，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无比的轻松。

    掐灭了烟，看着微信闪烁的消息提示：“在忙吗？”呵呵，又一个傻女孩，当他准备起身离开街边的长椅的时候已经是午夜，站起来的一瞬间却突然觉得有人从背后用铁锤重重的砸到他头上，回过头身后什么都没有，一个人也没有，只是眼前恍惚间突然又出现了一双倔强的眼睛和一张模糊的脸对他说，“克制一个欲望，和满足千千万万个，哪个更重要？”

    昨夜星辰昨夜风，满眼青山渐远行……他没有回头路了，也许他从来都没有道路去选择，他是只陷入了无尽的循环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