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了,下车了,到地方了,大家都带上东西,不要忘了啊。”张老师一边拍着手,一边站起来向着车里的同学们喊道,刘宪伸手推了我的肩膀一把,我睁开眼睛,心里还是感觉百万分的难受。刘宪不明白为什么我一直给陈耀打电话,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颓然无力,于是也没有多说话,而是帮我把那一大包乱七八糟的东西带下了车。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了些许的慰藉。
我下车追上了刘宪,从他手里把东西抢了过来,“你没事吧,老周?什么情况,刚才?”他伸着脖子问我,平时看到他这个古怪的样子我一定会好好消遣消遣他,不过现在实在没有那个心情。“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我简单的回答他,“那就好,那就好,我以为你小子抑郁了呢,哈哈。”他咧嘴一笑,不再问我了。
系里租的大院在白塔山山脚下的小李庄,如果有人统计过全国各地所有村庄的名字,那么我觉得顶着小李庄这个名字村子大概有成百上千个,有山东的小李庄,也有湖北的小李庄,有山西的小李庄,也有河南的小李庄,可是我敢打赌,白塔山山脚下这个小李庄一定比其他任何一个小李庄都更加让人印象深刻。
这个古老的村子好像是明代时,从北方迁来的,当时只迁来了一个李姓的大家族,就是现在全村人的祖先了,他们想开垦农田,可是这崇山峻岭间并没有多少平地,他们想经商致富,可是这个穷乡僻壤,实在缺乏殷实的资本,后来,甚至都鲜有外地人愿意将女儿嫁给这里可怜的男人们,于是封闭的环境里又滋生了另一种令人难以接受的东西——近亲结婚,于是畸形儿,弱智儿,像一个个腐烂的瓜果,长在这片黑色的土地上。
直到新时代的到来,才让这里与现代世界有了交织,可是这种交织并不见得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的孩子远去城市接受新式的教育,但是之后,他们却再也不愿意回到这片土地,于是这个村子更加的凋敝,衰老,到处都是垮塌的土坯房子与没有墓碑的坟墓,你甚至很难见到任何一个年轻的男人和女人,只有一个个踽踽独行的老人。
这个村子,给人一种垂死的感觉。
我们租的院子,在小李庄的正中央,是一个极不容易才找到的完整的砖墙院子,里面六七间房子,只有四间能住人,女生们用了两间,张老师一个人住了一间小屋,男生们住在另一边,靠西的屋子里,一起打地铺,挤在地上。
东西收拾好的时候,时间早已过了中午十二点,老师联系好的一个老太太,步履蹒跚地走到院子中间搭起来的灶台上,给我们做了一顿简陋的午餐,到下午,春季写生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