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香沚又说：有个老儒借用郊外的一处荒庙开馆授课，寺庙的院墙外就是乱坟岗。到了夜间，有时能见到鬼影，有时能听到鬼说话。老儒很有胆量，并不害怕。他的僮仆时间久了习以为常，也不害怕了。一天夜里，墙外有声音道：“跟先生做邻居这么久了，想来您不会嫌我冒昧。我经常听您吟咏诗句，您的案头应该有温庭筠的诗集，想求您抄录一首《达摩支曲》烧给我。”然后又压低声音说道：“末句的‘邺城风雨连天草’麻烦您抄写的时候将‘连’改为‘粘’，那我就感激不尽了。刚才我跟人争论这个字，赌一顿酒菜。”老儒手边刚好放着那本《温庭筠诗集》，于是顺手就拿起来扔到了墙外。
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外面忽然狂风呼啸，树叶乱飞，泥沙土石如暴雨一般击打在窗户上。老儒也不惊慌，笑着呵斥道：“你们不要使这些手段了，我是考虑周详才这么做的。两个人打赌，肯定有一方输的，输的一方自然不高兴。但是如果因为我改了字招致怨恨，自然我也理亏；我把原书给你们，即使输的人怨恨，我也理直气壮。你们耍你们的心机，我可不能问心有愧。”话音刚落，风一下子停了。
褚鹤汀说：“毕竟是读书鬼，既能为了一个字负气求胜，也能听得进道理，以理服之。如果老儒不扔诗集出去，既不招怨也不理亏，岂不是两全其美？”王毂原说：“你说的是世故的方法，如果老儒懂世故，就不是老儒了。”◎姑妄听之（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