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亦有情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21期“寒”专题活动。

残冬二月鹅毛雪,正是春寒料峭时。

东北的天空,那湛蓝无与伦比,或是晴空万里,或是白云轻盈,都是透彻的、清爽的。虽然气温较低,但是人们的心情就像这天空一样轻松且舒畅。

那年的早春二月,年近六旬的贤玉在儿子家帮忙带孙子,看看天色还早,大周末的,上小学的孙子可以由儿媳下班时顺路接回来,晚饭的米已淘好放进电饭锅,菜肉都已切好,只等儿子儿媳孙子到家就可以开炒。

忽然,贤玉突发奇想,惦记起自己家里的花来,想必君子兰又要开花了。她风风火火的脾气一上来,就发个短信给儿媳,说自己现在就想回家去看看。儿媳表示等她回来开车送她,贤玉的意思是半小时的路程,自己就当遛弯儿,溜达回去更好,儿媳只好由她去了。

贤玉美滋滋地穿好羽绒服,带好花边棉帽便出了门,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往家里走。

时间不等人,眼瞅着刚刚还是瓦蓝的天空,转眼就被夕阳染红了半边天,贤玉也离开了大路,拐进了巷子。

说是巷子,其实也有两车道那么宽,带点斜坡的路,只是这个等级的路是不清雪的,沥青路面整个都被厚厚实实的残雪覆盖着,而且被车辙压得深浅不一沟沟坎坎的,更有甚者,道路中间那一溜还泛着光,人们可以在上面打出溜滑。所以行人一般都靠路边走,贤玉只好放慢脚步,尽量在路边专捡有雪的地方落脚,老胳膊老腿的可不禁摔。

走着走着,忽听“啪嚓、咔咔咔咔……”的声响,贤玉条件反射般地紧走几步,踉踉跄跄地双手扶住前面的电线杆,才没让自己摔倒。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分明是有人摔倒的声音,贤玉回头看时,一个人直挺挺地躺在自己的面前,一双脚几乎碰到了自己的脚,敢情这人就摔倒在贤玉刚刚经过的地方,要不是她下意识地紧走几步,非得让这人撞个正着,那样的话,现在躺在地上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了。贤玉这样想着,庆幸自己反应比较快,没被这个倒霉蛋撞着,同时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这时的路灯刷一下亮了,夕阳已然褪去了大半,只有暗红的一片底色,还逗留在西天,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寒风一阵紧似一阵。

贤玉顺着这人的身体向上看去,虽然天色暗淡,灯光昏黄,但也能看清轮廓。地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个人,是个胖大身躯的男人,再往头上看,是个秃顶的男人,帽子早已不知去向。再向四周找,不远处的路旁一团黑色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个人的棉帽子,旁边还有辆倒地的自行车。

贤玉看罢,突然发现这人一点动静也没有,根本听不到受伤者的呻吟声,也没有要爬起来的意思。贤玉的腿抖得更厉害了,连双手都冰凉地抖动起来。再看看前后左右,整个街道除了他们两人,连个人影都没有。其中一盏街灯忽明忽暗,鬼火似的,更显得这条街一片死寂。

“哎呀,这人死了吗?可别死呀,我可不是碰瓷儿的,他可别赖上我。”贤玉这样想着,虽然心里是担心的,但是嘴里却是这样喊出了声:“我说大……大兄弟,你吱一声,是伤在哪儿了?要不要叫救护车?”

“我晕,晕……”那男人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哦,你活动一下腿脚,看看能不能动弹?”贤玉边说边紧盯着她的脚旁那双男人的大脚和两条粗壮的大腿。只见那两条腿慢慢地蜷起来,贤玉心里一高兴,手也热乎了,腿也不抖了,接着喊:“那你就快点爬起来,看看能不能走得了?”不等那人爬起来,她自己先迈开脚步,朝着那顶帽子奔去,捡起帽子拍了拍上面的雪,快速地戴在已经坐起来的那人头上。

这人真是个大个子,坐起来上半身都超过贤玉的腰了。“快起来吧,冰天雪地的别坐着,没摔个好歹,再冻着就麻烦了。”贤玉劝说着这个男人。

那人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慢慢起身,然后小心地站起来,一手扶着后腰,一手将自行车也扶了起来。你还别说,这一跤听着摔得响动挺大的,但毕竟冬天人穿的衣服厚实,没摔得特别严重,自行车架子没散,轮子没变形,只是车把摔偏了不少。那男人两腿夹住前轮,双手扶着车把,几下就将车把扶归了位,就势推着车可以慢慢走起来。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一眼贤玉,贤玉心想:这人可真是的,摔倒时候的惯性,差点没把我拐倒了,我还给他捡帽子,关心他,这么大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连个谢字都没有啊?然而,贤玉嘴里却说:“你咋样啊?能走吗?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去医院看看伤到哪儿了没有?”

“不用,我家不远,就在下坡那。”男人终于说话了。他说的话虽然不多,但贤玉听得真切,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路灯下,小清雪细密地飞舞起来,气温越发低了,贤玉把帽檐儿往下拉了拉,她趁着男人小心地挪动着脚步,准备推着车走的时候,侧脸看那男人的脸。

这人个子太高了,足有一米八,贤玉身材矮小,得仰着脸看。哟,这不是熟人吗?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一下子又想不起他是谁。

“嗨,你谁呀?怎么看着面熟呢?”贤玉来了飙劲儿,看着男人的脸,直接了当地问。

那人转头看向贤玉,也觉着面熟,便吃惊地说:“是啊,好像是认识。我姓马,马大哈,对了对了,你是我同桌,叫什么玉来着?”

“我,冯贤玉,原来是马大哈呀,我听着说话的声音特别耳熟,看着脸儿更熟,就是想不起是谁,还是你记性好啊!”

“那啥,我在家楼下开个小店,走啊,到我那儿坐坐,前面就到了。”

“行啊,走着?”

俩人边说边笑,朝下坡走去。

“你行不行啊?腰摔伤了?”

“没事儿,腰和屁股有点疼,骨头没摔坏就行,活动活动就好了。”俩人边走边聊,说话的功夫就到了小区门口。

夜色完全黑透了,路人寥寥,虽说春节过去了,雨水节气也来了,但东北的气候还处于冬季,特别是夜晚更是寒气逼人。来到小区楼下的一排小店,其中有间早餐店就是这马大哈开的,他把贤玉让进店里,高声喊道:“老婆,快出来!”话音没落人就到了,马大哈指着贤玉介绍说:“这是我中学同桌贤玉,刚才我骑车摔倒了,差点把走在路边的她也给撞了。我躺在地上,她都不知道我是谁,还帮我捡帽子给我戴上,怕我冻坏了,我一说话她才听出来是我,原来我俩是“事发现场”重逢的。

马大哈给贤玉介绍:“这是我老婆赵燕儿,跟你脾气差不多,大大咧咧的,可人特别能干,这店全靠她了。”

两个女人握握手算是认识了,赵燕儿赶忙在马大哈身上这里捏捏,那里摸摸,问“老马呀,你摔到哪儿了?哪儿疼啊?”

“没有,就是胯骨、腰那儿有点疼,估计扭着了,没啥事儿,放心,快点整俩菜,咱跟贤玉喝点儿。”

“唉,知道了,贤玉你坐着,一会儿就好,老马快到茶。”

赵燕儿一溜小跑到厨房忙去了,马大哈拉贤玉坐下。

马大哈,姓马,名令发,上学的时候人不算太机灵,跟他说点什么事儿,他看你半天还稀里糊涂地答非所问,因此同学们就给他起个外号“马大哈”。这时候的马大哈遇到了同桌心里高兴,话也就多了起来,毕竟能开个店这么多年,见识得多了,人也显得机灵了不少。

马大哈笑着问贤玉:“老同学,你还记得不?有一回上体育课,我怎么也找不着经常穿的那双非常可脚的赛刀冰鞋,只好穿了一双又大又旧的花样滑冰用的那种冰鞋,鞋不合脚,不是往左就是往右歪,老是崴我的脚脖子,还不走正道。我在前面离了歪斜地滑,你在后边快速地滑过来,我突然滑倒了,整个人在冰面上滑出去老远,你躲闪不及,坐了个屁股墩儿,跟着我滑了出去,最后我俩一起,摔到操场转弯处的角落里,同学们都来围观,惹得他们哈哈大笑。”

“你还说呢,今天你自己摔了不算,又差点儿撞着我,咋的,还想旧剧重演呢?”贤玉指着马大哈的鼻子笑。

“哈哈哈,上回是你追尾,你追的我呀……”马大哈说。

“那这回呢?是你追我呀,还差一点儿摔一起。”

“那扯平了,扯平了,哈哈哈!”马大哈开怀大笑。

这时赵燕端上菜来,高声地喊:“行了行了,你们一边喝着一边追吧,上桌上桌!”三个人坐到餐桌旁,老同学重逢有说不完的话题,推杯换盏,重叙友情,谈笑风生。

窗外,原来的小清雪,不知什么时候已变成了鹅毛大雪,无声无息,天地一片洁白。偶尔,门前有一团团的雪花从被压弯的松枝上扑簌簌地飘落下来,也是轻轻的,似乎生怕打扰了屋内那热闹的烟火气、同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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