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排长个子不高，皮肤很白，今年刚刚分到基层部队。

因为改革，授衔有些耽误，本科毕业，授中尉。

我们姑且先叫他小白。

认识他是因为一次从基层叫公差的过程中，听说他有点摄影专长，就把他调过来帮忙拍微电影。

他自带装备，很贵，我猜应该是富二代。

技术的话，从第一天拍摄看，勉勉强强。

大概是我比较强迫症且挑剔，我觉得，不太行。

后来发现自己还是有很多刻板印象，相处下来觉得是个蛮有理想的小朋友。

01

生活就是好好工作，工作就是好好生活。

我不太了解基层，有一天我随便一问，最近生活怎么样啊？

他这么回答我。

哈，那你平时都干嘛呀？

他说训练啊，值班啊，没什么特别的。

哦对，还有倒泔水。

和我想象的差不多，日子一天天过，基层排长作为级别最低的干部，承担了中队一切“杂活”。

02

新排长会不会被欺负啊？我问。

第一年，在很多人眼里，新排长就和“新兵蛋子”一样，不接地气，没什么军人气质。

特别是小白，真的很白， 个子小小的，一点学生气。

他说，欺负倒没有，但是有特别气人的。

比如呢？

他说，有个义务兵，引体向上特别差，然后我第一次让他上单杠，他上了四五个就下来了。我说谁让你下来的？他说没劲了，我说你上去，他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看我，说排长，上不去了...

这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但是好像想想，确实气人。

“欺软怕硬”可能是某些基层战士的特质？或者就是人的本性。

我把这个问题丢给科里另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干事，他说，也不是，这分人。

能不能让人服气本来就依靠管理者的能力。

是不是很多兵都不太能吃苦了？我接着问。

嗯，现在战士太幸福了。

我也觉得，但我想问具体的例子，他说太多了，能说一个小时。

03

你对自己未来有什么规划？我继续问。

他说，我不适合基层，但是我在努力适应。

我以为还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于是问他，是不是因为战士欺软怕硬，或者觉得自己狠不下心？

他说，不是狠不下心什么的，而是很矛盾。

基层管理的方式都是最简单也最直接的。由表及里，但是我接受的教育和倾向的是希望战士们由内而外的改变。很多中队希望自己的战士符合中队建设的要求。而我希望战士们在部队学到和成长的符合他们自己人生的要求。

我理解他的意思。他其实谈到的是体制，大概是外在标准和内心追求之间的矛盾。

他说，有一种观点是，你在团队的价值不在于自身有多少价值，而在于你能为团队创造多少价值。我觉得对我来说最难的就是找到这之间的平衡。

我想，对于军队这个特殊集体，集体价值的最大化是一直被倡导和追求的。个人服从于集体，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准则。

他接着说，就像谈恋爱一样，你再好，不是他想要的。比如我喜欢摄影，喜欢创作。但是中队需要的是我每天和部队一起训练生活。而不是想着办法怎么样把人的特长发挥最大化。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人确实变得全面了，而全面的代价就是每一样都没有做的特别好。而且我觉得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是很痛苦的。

我理解他的话，年轻的时候的确有过同感，但如今看来，但难免觉得，不够通透。

也可以说理想化吧。我说，嗯有理想。

他接着说，哎，体制机制太老化了。应该多像企业学。

我不认同。

我理解他的追求，但毕竟军队是特殊的，作为国家机器，使命任务决定集体利益至上的准则。

但身在其中，难免迷茫。

我们只能不断探索如何把个人追求融到集体价值中，平衡。

但这真是知易行难。我告诉他，挺好，保持理想。

他又说 ，有理想有什么用，理想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哈哈挺好，能这么说，说明还真是年轻。

04

我问，你觉得基层反智吗？

他说，这个，看主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