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冰棍

图片发自简书App

知了在窗户外叫个不停,可要是没了这知了的叫声,又总觉得这夏天似乎又缺少了什么。

风扇在屋里的木桌子上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摇摆着,我躺在床上的麻将块凉席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我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掏出了一根冰棍,扯下包装袋,一口下去,冰凉的感觉充斥全脑。我啃着冰棍又回到了卧室的床上,躺在床上啃着冰棍,我脑子里浮现出来了一个画面,七八岁的我手里拿着一根冰棍,脸上露着满足的微笑,我的身旁一边是比我个子高些的扎着马尾的同样啃着冰棍咧着嘴笑的女孩,身旁的另一边是一个戴着眼镜,满头卷发的阿姨。我瞧了瞧我手里的冰棍,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牌子的冰棍,吃起来的感觉,除了凉以外,却没有喜悦和满足。二十年过去了,冰棍里多了牛奶和红豆,我的眼角也隐隐约约得冒出了恐怖得细纹。

我躺在凉席上仔细回忆着那是怎样的一天,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是记得相册里有那么一张老相片。相片里的那位满头卷发的阿姨是我的母亲的发小,她们的友谊长达半个世纪。那个个子高的姐姐则是卷发阿姨的女儿。

我经常听母亲讲起她和卷发阿姨小时候的事情。

卷发阿姨小的时候家里姐妹特别多, 母亲曾经把她寄养在了她的姨家,以至于已经年过半百,仍旧放不下这份隔阂,与母亲总是略有生疏。家里条件差,早在她上小学的时候,卷发阿姨瘦小的身板已经开始担起家里的重担了,每每夏天同龄的小朋友放了假在家里玩,她却要推着载着冰棍的车子走街串巷得去卖冰棍赚钱补贴家用。

夏天,烈日炎炎,有时没有车子,她便用胳膊抱着装有冰棍的箱子,挨家挨户得推销自己的冰棍。若是家里车子没有大人在骑,她便把装有冰棍的箱子捆在自行车后面,蹬着自行车,沿着羊肠小道到周边的乡镇去卖。

一整个夏天,她都在勤勤恳恳得卖冰棍,可她自己却舍不得从箱子里取出一根冰棍吃。每卖完冰棍,她总是满头大汗,虽然疲惫,但是想着口袋里的卖冰棍的钱,她总是神采飞扬。

"我特别羡慕你,不用去卖冰棍,还可以整天玩儿。"卷发阿姨曾经十分羡慕我的母亲,母亲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所以家里总是把母亲当做掌上明珠,尤其是姥姥,更是对母亲宠爱有加,总是舍不得母亲在大夏天出去干活。

卷发阿姨心态很好,人也很阳光,不怕苦不怕累 ,虽然羡慕其他小伙伴可以玩儿,她却一点也不敢懈怠,除非遇到特别恶劣的天气,每天人们都能见到她卖冰棍的瘦小的身影。

似乎幼年时的勤劳习惯一旦养成,便能伴随人的一生。

成年后的她遇到了自己心爱的人,两人组建了一个小家庭,婚后不久便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儿。丈夫在乡镇工作,而她也在乡镇从事着一份收入不高却清闲稳定的工作。可是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也是个心气儿高的人,无法就这样满足于在乡镇过一辈子。她总想着能够逃离农村,去前途更广阔的城市里闯一闯。

后来,她和丈夫相继遇到了贵人,将她和丈夫分别调到了城市里工作。

若是没有贵人相助,她和丈夫可能一辈子就在乡镇里了,所以怀着感恩之情,她每年都会到帮助过她的人家里去拜访,没有一年间断过。

虽然工作调到了城市里,可是两个人的日子还是比较拮据,为了能给女儿更好的生活环境。

她又动了做个小买卖挣些钱的念头。

那时候她还有份待遇一般的工作,但为了这个家,这个工作不能丢,可又想挣一些钱贴补家用,于是,她想出了早起赶在上班之前去小学门口卖早餐的主意。这样,等早餐铺收了摊,她就可以骑车再去单位上班。

就这样,她开始了每天早晨三点半就起床的生活,春夏秋冬,日日如此。她起床后要把小米粥和八宝粥都熬上,还要起来包包子,韭菜的,胡萝卜的,还有豆沙的。还要准备各式各样的小菜。等一切准备就绪,她便推着小推车去小学的门口,摆上摊子,开始忙碌的一个早上。这样的生活不苦不累是不可能的,可她就有着一股韧劲,刮风下雨天,她也照样出摊,没有闲下来过,丈夫在上班之前也总是在早餐摊给她帮忙。

她和丈夫都有着一份工作,虽然工资不算高,但也算体面。很多人会碍于面子,不愿意去卖早餐,为了给家里贴补家用,她从不在乎别人怎样看怎样说。

就这样,一个豆包又一个豆包,一碗稀饭又一碗稀饭,几年下来,她用积攒下来的钱买了一套楼房,在那个年代,拥有一套自己的楼房的人少之又少。

至今,我仍然对那里有着深深的印象。记得那是个暑假,母亲把我送到卷发阿姨家玩。刚进屋,我便被楼房屋惊呆了。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未住过楼房,我们家当时只有几十平,还是父亲单位的房子,我们只是临时住的,一个小屋里放有一个床,一个沙发,一个衣橱,一个电视橱,还有我的一个写字桌。除此之外,放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家里的地面是洋灰的,而卷发阿姨家的屋子要比我们家大了好多,客厅一个屋,还有餐厅,还有卧室和独立洗漱间,地面都是铺了瓷砖的。对于小小年纪的我来说,那里简直是我见过的最豪华的房子。我进屋,一屁股坐在光滑的瓷砖地板上,再也不想起来。虽然不知道那瓷砖地板上究竟是否干净,但我总感觉这要比洋灰地面干净得多,我是无法坐在自己家里的地面上的。

对我来说,楼房上开灯的开关也是非常豪华的,因为一摁墙上的白色塑料,灯就会开,而我们家的灯,是发着暗黄色光的电灯泡,还必须用绳子使劲拽,才能打开。我迷上了那塑料开关,感觉一切是如此神奇。

最最神奇的,又让我至今难忘的是卷发阿姨家的那个大个的方形的东西,那是那年夏天,卷发阿姨家新买的冰箱,对于年幼的我来说,这无疑是一个神奇又神秘的东西。那天,卷发阿姨的女儿抱出来一个西瓜,然后一切两半,把这西瓜放进了冰箱里。她神秘得冲着我笑了笑,然后关上了冰箱门。接着我们开始看电视,记得那时电视里播放的是张艺谋导演的《红高粱》,当然,我并没有看懂,也并没有兴趣去看,因为我心里心心念念的是刚才被送入冰箱里的西瓜。过了好一阵儿,卷发阿姨的女儿终于打开了冰箱,取出了西瓜,她笑眯眯得对我说:"吃冰镇西瓜喽!"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冰镇后的西瓜,口水都快从嘴巴里流出来了。

那个暑假是神奇的,就是在那个暑假,我在卷发阿姨的家里见识了很多我未曾见过的事物。

后来,卷发阿姨没有再卖早餐,她在单位的商厦里承包了个小超市,经常起早去进货,晚上总是到九点多还顾不上吃饭。

记得又是一年暑假,母亲带我去卷发阿姨的超市,卷发阿姨的女儿也在那里,她热情得把我带到了一个货架前,从架子上取下了一个光盘:"这里面是秀兰邓波演的电影,这小姑娘特别可爱,拿回家看看吧。"

母亲知道那光碟价格不菲,并没有让我收下。那时,我才知道有电影这个事物。

我的一根冰棍已经啃完了,只剩下一根木棍。

如今,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瞪着大眼睛,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小姑娘。卷发阿姨和她的女儿也已经离开了这个小城镇,卷发阿姨的女儿在北京开了十几家披萨店,生意红红火火。卷发阿姨再也不用每日风吹日晒去拼命挣钱,更不用在炎炎夏日走街串巷得去卖冰棍。

卷发阿姨喜欢涂着大红色的口红,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艳丽的衣服。虽然已年过半百,可她的心态依旧年轻。历经大半辈子的辛苦打拼,她终于可以慢下来,尽情享受生活了。就像有句话说的"最美不过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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