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郭宇
星期日，心憩园，照常营业。
“爸爸，这是什么字？我还是不要这本了吧？”童声清脆，却也破坏了店内的氛围。可歆恨恨寻声扫去，做好适当时候发出警告的准备。
心憩园的书籍品类很多，文学、历史、心理、休闲……还有许多市场上难得遇见的绘本，却独独少了激人热血的励志和应考书。可歆的分架并不科学，全依着自己没逻辑的思路，各类别的名字也依着自己的趣味——文学作品可以分为“虚幻青春”、“理性人生”、“玩味历史”等等，这些命名往往体现了该类书籍的内容。到底，入店的每本书，可歆都是看过的呢。
破坏宁静的小男孩正在标为“童真天地”的展区。那处书柜中陈列着店主认为能真正开发孩童思维甚至能给成人启迪的作品。小男孩眉飞色舞地倒拾着一本又一本的书，宛若发现了未曾见过的宝藏。他没有因为自己突兀的叫嚷而适可而止的自觉，反而抱着几本书撒腿跑起来，兴奋地说着，“爸爸，爸爸，这些我都想买！”。 此时，书店中的大多读者都被男孩的天真无忌所打扰，或爱或厌地看着这个笑得就像一个小太阳的人儿。
男孩的父亲正在阅读传记类的书，意识到自家孩子闯的祸，略带局促地向四周几位读者弯腰致歉。“嘘——笑笑，这里不能大声说话。”男子压低声音，气息厚重有力，在可歆处也字字可闻。
他是一个高大的男子，即使蹲下来搂着自己的孩子，也可以看出其身姿的挺拔。“嗯，好。爸爸都给你买下来。”男子翻了一下笑笑选中的几本书，便拉着他的小肥手往柜台走来。
可歆听闻做父亲的大方，心头暗喜，她的儿童读物选得精，向来也折扣低，利润高。
“老板，麻烦一下。这几本，还有这几本。”男子努力压低声音，似乎想弥补儿子的错误。
可歆从正在临摹的字帖上转过头来，抬头瞟了一下遮住大片光亮的男子。脸，似乎有点熟悉呢。或许，曾经见过吧。但，想不起来了。
可歆不敢自认过目不忘，但在人脸识别上，只要曾经见过的人，不论时日变迁，她都会留下印象。可能，在哪见过？可歆琢磨着。她常为自己的这种天赋而高兴，读书时在学校食堂碰过面的人，在集会上她也能一眼挑出来。当某日此人向她郑重地自我介绍时，她常在内心戏谑，“我昨天还见你在食堂吃的西红柿炒蛋。”
但见过的人，不一定是能有机会认识的人；记下来的脸，或许不会在你的生活路途上留下痕迹。
“好的。这几本我给您9折，这几本我给您7.8折。总共是214.7元，您给210元就好了。”可歆专业地扯出收银时的标准笑容，将收据交给对方。
高高站在前头的那张脸却聚精会神地盯着她瞧。她自认不是“书店西施”，也很少有读者因为她的外在形貌而特别光顾她的小店。她是靠自己的品味、经营和态度来开店的，于这点，她是自信的。
对方的眼神愈加集中，简直要灼热起来。可歆逆光又看了看这张脸，很熟，应该是小时候见过的人，现在变化很多了。但，是谁呢？但，他该是认不出我的，我变化太大，和3年前相差太多，更何况是再往前的岁月。
男子的眼闪烁激动起来，他终于开口了，小心翼翼，似在测探一碰即碎的珍宝。“你是，是……可歆……”。
可歆的动作停滞在半空中，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
“可歆，可歆。你，你，怎么……”男子绕过柜台走到了可歆身侧。
“……”可歆这才真正看清那眼镜后的眼，一对宽展的大双眼皮，一对不该安置在男人脸上的眼。难道他是……。
“可歆，可歆……你莫非不记得我了。”男子似乎有点失望、害怕，还有一点尴尬。
“你是……”可歆还是叫不出名字，但她的记忆似被星火点燃。
“可歆，我是，我是——郭宇。”男子半蹲下来平视可歆。他笑了，看到可歆略微吃惊的表情，他反而恢复了镇静稳重。“可歆，郭—宇—”他确信她是记起来了，点点头，好像给她鼓励。
是，他是郭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