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的结巴小子

      “老师,我……我可以……站……站在你旁边……画画吗?”我刚喊“上课”,小志就凑过来对我说。

        我横了他一眼:不守课堂规矩,现在是凑过来跟我讲话的时间么?

        迅速意识到自己的批判心,对于他——这个差到极点的“结巴小子”,能够主动靠过来就是一种很大的进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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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他同桌对我的告状: “老师!小志讨厌死了!自己东西从来不带!”“就是,我们语文老师也很讨厌他的,身上还臭臭的!”班上另一个调皮孩子插嘴。“美术老师,他是我们班的结巴小子!”另一个男生起哄,“哈哈哈!”整个班都开始哄笑起来。

        我看看他,居然没有太受伤的表情,就是眼神有些木纳,看来他已经习惯了。班里的学困生有两种,一种是调皮,这种孩子其实是智商高的,只是各种习惯不好而已,但是只要引爆到他想要上进的点,这些人会是扶摇直上的进步。但对于另一种,就像眼前的小志,智力长期没有得到开发,他再努力也会赶不上进度。这显然也不是他的错。再看看他的穿着,估计家境也不是很好。家人对他估计也是指责多过肯定,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呈现。

        教育者最可贵的是拥有一颗平等心,不因对方贫穷富裕而有所不同看待,更不因他暂时的种种问题对他心生嫌弃……偶像德兰修女矮小瘦弱的身躯浮现在我眼前,慈悲心顿起:“小志,去把双手洗干净,小朋友就愿意借东西给你了。”他听话地去洗手间,我也顺手拿了一张白纸,放在他桌上。

        进入画画环节,我就把他叫到我身边来画。“老师,我……不……会……画……”“你没听吗?”他看看我,依然表情无变化。好吧,我接受,估计他是真没能力达到我的上课要求。

        “三角形会画吗?”他摇摇头,我挫败地叹了口气,看来不是一般的笨!难怪老师们讨厌同学嫌弃。

        这是他的错吗?头脑里另一个小人在轻轻说话。是哦,他虽然此刻才一年级,但他的大脑应该是长久没有受过刺激作用,所以才会连基本的图形都不会画吧?我愿意把他往好处想。“来,老师抓着你的手。你看,先定三个点,每两个点拉一条线,就成了一个三角形对吗?……”我给他分解目标,细分到他能理解的地步。然后手把手画了三条热带鱼。“好了,这下会了吧?去上色吧……”我当时也没在意,只要他不影响课堂纪律就行。

        他一个人站在我的讲台前安静涂抹。等我巡视一圈回来,发现他给热带鱼上色还是很细致的。从画看性格,他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的,虽然和同龄人没法比。“不错哦,上色均匀,可以得星。”我顺手给他批了一个优星,学生有差异,每节课的目标层次也应考虑到不同孩子的需求。于是,那天上台展示的优星作品中也有他。我看着他在人群中高举着画稿,眼神有些发亮,心神一动,但也就是像流星划过天际,毕竟我带八个班,不可能都顾及……

        心神被拉回来,他愿意主动提出来站到我前面画,说明他极度渴望被欣赏被认可——每个人都有这种需求啊!只是,我们真的愿意去满足对方吗?

        心驰电掣间,感觉自己的心温柔不少,如果这是我的孩子,遭遇了这种境遇,我会怎样呢?

        将心比心,我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抚了抚他硬硬的短发:“来,今天你想画什么?”我……我想………画你刚刚教的……奥特曼……”我晕!挑战高难度啊!但我迅速从这个举动读出来他也有同龄孩子的兴趣点,也许板结太久的土壤有机会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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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扶着他的手画了一个刚刚教过的奥特曼,非常缓慢,以求他能听懂。“接下来的就你画了。”我愿意小步子挑战他。“画……什么呀?”我发现他的结巴有个规律,只有在他遇到心理压力的时候会结巴,比如自己没把握的时候,比如紧张的时候。这个孩子以前都遭遇了什么?应该是创伤性的应激反应变成了慢性疾病。这个疗愈过程非常缓慢,需要我们极大的耐心,我就当免费遇到一个案主吧,一周两次也足够了。

        于是我每堂课就对他多了一份温柔的关注。当我放下期待更多让他自己和自己比,他还是很愿意去向上的——说实话有几个人想要让自己不好呢?每个人都是一朵向日葵啊!

        于是我发现,他每次上色都很用心,会专注地投入,甚至可以不受周围嘈杂环境的影响!这个太好了!

        分解他的目标,让他每节课跳一跳都能摘到果子就好了!我愿意跟他师生合作,只要他乐在其中就好。我发现他每次都能挤进优星的展示队伍。又一次居然有个小孩发言:“我喜欢小志的画,他的构图很饱满(这是我们合作的),色彩搭配得非常好看,上色也很均匀!”我分明看到小志的眼睛里有烟花在绽放!

        “老师再见!”他居然可以跟我流畅地说完一句话了!哇噻!这滋养!大冰山融化有望啊!

        “下次记得把你的脸洗干净哦!”我给他擦脸上的灰,他的脸部肌肉有反应了!他会笑了!我估计他从小就很缺爱的抚摸、爱的语言吧……

        用心去呵护每一颗童心,再板结的土壤一旦松动,加上适量的阳光雨露,也会长出绿意盎然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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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我只是想要一棵树,你却给了我一片森林。”不放弃每一个人的无心之举,却让我在无意中收获了一串惊喜,放下期待,收获的只是喜悦。

        打开心锁,用心去唤醒另一颗沉睡的被施了魔法的心。教育需要慢下来,需要柔下来,需要慧眼,需要智慧……

        孩子,允许我们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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