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有个玩伴,我十五,他十七。
正是青春骚动的年纪。
他是我的学长兼老师,我当时学习美术纯粹是为了混个好出身,考个艺术类的学校。而他学习美术是为什么呢?这就说来话长了。
他个子非常高,我当时见到他时估摸着。好家伙,这货得有一米八多……。他的皮肤异常的白嫩,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像个家境殷实的富二代或官二代什么的。
可事实不如人知,他父亲早年前便去世了,家中就只有他和他的母亲两人作伴。传言,他母亲精神方面时不时就有些问题。
但好像我每每去他家时,他母亲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打毛衣,见家里来人时,也只是微微一笑。哪里看得出来有任何精神问题方面的端倪?
我当时在读高一,他那时刚刚高三,可他却提前“毕了业。”老师或许是认为他的画技不错,可以当个小老师之类的。至于他为什么没继续再读下去?现在想来,大致因是家贫罢。
我们时常关了画室门,几人躲在里头边绘画边播放音乐。有时候放的是轻快的圆舞曲,有时候播放的却又是沉重无比的悲伤曲调。画着画着,若是画纸没了,两人便凑合着用这么一张。听到我这么说,你会怀疑我在编故事吗?不,见过穷人家的孩子吗?我们可能就是了。
我有见过他翻遍了口袋都掏不出来几十块钱的样子、也见过他手里拿着短到握不住的画笔而皱着眉头画着坛坛罐罐的样子。
记得好几次,放着当背景的苹果香蕉好几天了,快“不行”的时候,我们就将它们人道毁灭。老师如果问起。我们便说坏了臭了,拿去丢了……
他说他一直很向往云南,那儿的美景真的数不胜数,几乎每个画手都往那儿去。说着说着便坐着苦笑起来。说到这里,我们两人一般就不再说话了。
有一天,他忽然请我们去他家蹭饭。
那天他买了一个硕大的鱼头,三斤重吧,记得不是很清楚,说是给我们做剁椒鱼头吃。狭窄的厨房里,咔咔两刀又两刀的,鱼眼直凸凸地瞪着我。我看了几眼,便走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母亲进去了,她说:“我来吧,孩子。”我坐着看他们在那边忙碌着。没多久,开饭了,我尝了几口发现鱼头却是苦的!我们才意识到什么。他却什么也没说,埋头吃着。
我吧啦两口饭菜之后,便没再碰那盘剁椒鱼头,实在是太苦了。
下午学校快上课了,他来画室找我,我当时坐在靠窗的位置,转个头便看到他背着一个挎包站在那儿。太阳洒落下来打在他身上,真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就站在那,望着画室,看了我一会,再发了会儿呆,像在想些什么,随后甩了一下手上的包,就这么走了。
十七岁的少年,真的就这么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后来我们也经常联系,电话里他还是一番蛮愉悦的样子。
可能生活就如洪水,感情什么的,冲刷着冲刷着也就淡了。
再后来,我们就失去了联系……
也不知怎么,每每在外头吃饭时,总会点上一份剁椒鱼头。
我还记得那间狭小的厨房里,他执意给我们做的那份剁椒鱼头,苦的,不对味的鱼头,许是怕我们不再记起他,给我们留下最后的一味记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