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

来自公众号：大雁其实是一只兔子

2009年的国庆节，小悠默来到了新城的养老院。到了养老院门口，有个行为举止奇怪的男子踉踉跄跄朝着悠默跑了过来。

“嘿~嘿，姑，姑娘，跟我一起玩儿啊。”男子说着想要上前抓悠默的胳膊。悠默顿时吓得小脸煞白，哆哆嗦嗦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男子欲伸出手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呵斥。

“歹！大黑子，你给我住手”

管理员上前使劲打了一下男子的后背，一边不忘示意悠默快点进到楼里。悠默战战兢兢地快速跑进了养老院大楼。她来到一间屋子，在门外简单整理了心情后，打开了房门。

“姥姥，我来看你啦~”

午后的阳光透着窗户照在了一位老人花白的头发上面，闪亮得让悠默睁不开眼睛。姥姥闻声转头看向门口，朝着悠默应了声

“瞧瞧，是谁来了啊。”

“我没时间照顾咱妈，况且我们做儿女的可以轮流伺候不是吗？”

大舅坐在炕上，看着围了一圈的弟弟妹妹，说着自己的建议。

“实在不行，我多出点钱，你们想想办法，请保姆还是住在你们谁的家里。”

“大哥，你这样讲就不对了。这是我们的唯一的妈妈，我大姐自己带着孩子，伺候咱妈都十多年了，她有多苦谁心里都明镜的。我呢，还没出嫁，现在也不好伺候咱妈。我二姐，精神那样了，咱妈不伺候她就已经感恩戴德了。二哥就不用说了，这一辈子都在伺候妈。你说你当大哥的不能不管啊。“

悠默的小姨听罢也谈着自己的看法。此时，悠默坐在炕边看着躺着的姥姥，听着大人们讨论她可能听得懂也听不懂的问题。

“谁说我不管了吗?我不是说我出钱，要么请保姆，要么轮流伺候，再不行就送到养老院不行吗？我是大哥，可我也有自己的家庭啊，你嫂子，她也得答应这件事儿啊。”

"提到大嫂，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自打她嫁到我们家，处处都是针对咱妈，上次就把她气哭了。你说咱妈有什么错啊，还要受外人的气。”

“你说话注意点儿，怎么说也是你嫂子。她也可能是为了咱妈好，只是话说出来比较难听。"

一大家人你一句我一句争论不休，这时候，姥姥下了炕，踉踉跄跄走向了客厅的坐便器。争论顷刻间变成了争吵，声音一浪盖过一浪的时候，客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哐当！”

众人愣了几秒后，赶忙跳下炕跑向客厅。只见姥姥摔在座便器旁边，瓷砖上洒了一地尿液。大舅跑过去将姥姥扶了起来，帮她将裤子提好后扶回了炕上。屋里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话，突然，一声不吭的姥姥开口了。

“我知道你们都很忙，都有自己的生活。妈妈也老了，不能成为你们的负担，你们谁的家我都不会去，我就在这个农村的老房子自己生活就行。我呀，哪儿都不去，都不去。”

姥姥说着说着，流下了泪水，悠默拿起手纸给姥姥擦着眼泪，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她红着眼睛对着刚才争论不休的大人嚷着

“你们真是一群孝子，孝女们啊。姥姥是你们的妈妈啊，这么多儿女连自己的妈妈都养不了吗？啊？行！你们不养，我养！我带到宿舍里，我养行了吗？你们谁都别管，我养！”悠默说着说着，嚎啕大哭了起来, 姥姥哭着哭着将小悠默拉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头，不停地安慰着她。

悠默在养老院陪了姥姥7天，养老院管理员来驱赶悠默不可以住在这儿。她拉着管理员使劲求她，说想陪姥姥让她不要太孤单。姥姥将每天送过来的粥和鸡蛋都让给悠默吃，自己拿出床底的苏打饼干，对悠默说

”姥姥不爱吃鸡蛋，你长身体多吃点” 悠默吃着鸡蛋，粘粘的蛋黄没有卡住喉咙，心酸却堵在了心头。

国庆假期结束后，悠默离开了养老院与姥姥道别。姥姥笑着将100快钱塞给了悠默，让她在学校里多买点好吃的。关上房门的瞬间，悠默好像看到姥姥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她明白，姥姥在等，她在期待着什么。

回忆：

“默儿，你能带姥姥离开大舅家吗? 姥姥在这儿。。。你大舅妈不给我饭吃，给我剩饭剩菜，还打。。。骂我。你带我走吧。求你了，默儿。”

悠默想起那年姥姥眼里的乞求，心里猛地疼了一下。她回头望了养老院一眼，隔着养老院的对面关押着一群劳改犯。悠默坐在窗边晒太阳的时候，对面三五个寸头小子对着她吹着口哨。她摇了摇头，想着有一天自己能有一个房子，将姥姥接过来，养着她，让她的眼里不再有丝毫的乞求与哀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