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yings:
这几天,我和同事都在看一部叫《极地》的纪录片。片子说的是普通藏民的生活故事。
看完之后,我们的反应几乎高度统一: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群人活得像神仙。
看他们工作、养牛羊、跳舞,或者就是单纯地和朋友一起玩。你都能感受到强烈、直接的震动。
人家这才叫活着,我们顶多算是还没死。
我和《极地》的一位制片人聊了聊这些人身上的“神性”,他说:大概因为活在离老天爷很近的地方,很多“色相”变得不太重要。
色相是佛教用语。在这个上下文中,可以把它理解为城市生活特有的一些念头:要有很多很多人爱我,很多很多钱来挥霍,有几套房子让我获得安全感。
“当你站在海拔 4000 米的高原上,头顶蓝天俯望大地,你会意识到生活真的就是天-地-人而已。”
分享这些故事,并不是说城市生活相比之下糟透了,赶紧跑吧。这不现实,也没必要。
但至少别放过见识另一种生活的机会。
它也是一次明确的提醒:
物质重要。但被物质和欲望带着跑,你会长久地处于摇摇欲坠中。动不动就痛苦,动不动就失落,动不动就脆弱。
人活一回,别辜负了你的生命力。要明白信念和使命感的重要,它们才会带你走向清楚的、不会轻易放弃的未来。
那些离老天爷很近的生活
素材来源:纪录片《极地》
白玛曲珍、次仁曲珍和曲美卓嘎。
这三位快乐的老太太,已经当了 65 年闺蜜了。
这天早上,白玛曲珍正在涂自制护肤品。俩姐妹来喊她:“白玛曲珍,公主们要出发了!”
三人拎着奶茶壶,姐妹聚会去了。
她们当天的日程是:坐车去 100 公里外采草药,自制护肤品。
这条石头路她们走了一辈子,很熟悉。
像三个小女孩一样,边唱歌,边拔草,还夸石头可爱。一路叽叽喳喳。
曲美卓嘎涂这个药膏 70 年了,说它夏天防晒,冬天防风。
三个爱美的老太太想把这种自制美肤产品推广出去。
“游客这么多,人人都涂,涂成公主,回去就能结婚。一瓶五块钱,多好啊。”
白玛曲珍一边念叨着自己的创业大计,一边双手合十:
“佛啊,不该收钱,我错了。”
熬药膏工作量挺大的,三姐妹干活时,还不停互怼。
次:你老了吧,别加那么多水。你已经老晕了。
白:你别骂她。
次:你先管好你自己吧。牙都没了还说我。我说水够水肯定够,不够你就煮我。
一般人看到这药膏的颜色,都不敢往脸上抹。
但三姐妹相信它一定会非常畅销。
她们更希望神保佑,后年、大后年,再加一年,她们还能在一起。
大卓嘎从小是个孤儿。
白玛曲珍丈夫早逝。
次仁曲珍家境贫寒。
她们是托林村年纪最大的三个人。
但现在,她们仍然很快乐。
白玛曲珍最大的心愿,是和姐妹们一起去趟拉萨。
“然后回来再死。
我喜欢这里,也要死在这。”
西洛是个铁匠,靠卖藏刀为生。
但已经很久没有人请他做刀了。2000 年江拉村铁山的一次山崩后,他再没进山采过矿。
这天早上,一位叫洛桑的老人找到西洛,请他给自己的一把孤刀“找个伴”。
老人的刀是有名字的。
在他眼里,这把刀命硬、辟邪、有灵魂。
老人说,这把刀陪在他枕边已经有半辈子了,他有时会跟刀说说话。他想请西洛打一把新刀,给老刀作伴。
老人的嘱托在西洛心里是个重任。他需要在铁山上找到纯度最高的矿石,用跟老刀一样的工艺和原料来锻造。
上山前,他拜佛祈福。祈祷词像诗一样:
结果上山还是遇到了一场大冰雹。
西洛说,可能我们声音太大,山神好像发脾气了。
好不容易找到铁矿。先是用绳子拉,结果绳断了。
又用锤子打,太硬了砸不碎。
最后只能用火烧热后浇冷水,才让铁矿石因为热胀冷缩碎开。
但是,遇到好矿石的机会这么难得,西洛也没多采。他对这座山、对铁匠们古老的传统都充满了敬畏。
回来后,西洛先是在炼铁的灶台上挂上白色哈达,一遍一遍念着“感谢山神、感谢山神……”
然后把性质不同的铁熔铸在一起、打胚、磨刀刃,制作过程耗费了 20 天,刀终于成形了。
最后再经过藏刀传统的“覆土烧刃”工艺——刀身不沾水,刀刃淬火后变得坚硬,这样处理过的刀才能刚柔并济。
西洛拿着它站在铁山脚下,开始颂诗一般的“说刀”:
至此,这把刀才算完成。
老人洛桑收到了刀,取名为“洛桑顿珠”,这也是他自己的名字。
他把新刀挂在老刀旁边,然后用手指轻轻拨了拨老刀的刀尖,对它说:
“终于有伴了。”
其实在西藏传统的说法里,打一把刀相当于杀一个人。铁匠在西藏的地位是相当低下的。
西洛只想努力工作、生活、教会大家手艺。
“有手艺的人不会被歧视。”
诺拉是当地赛马第一名次数最多的人。
藏族传说中,马是神鸟和大鱼而生,具有神性。赛马第一名是非常荣耀的身份。
诺拉擅长的是马背上捡哈达:在奔驰的马背上不断弯腰,稳准狠捞起地上的哈达,一条接一条。
但这五年,诺拉没参加任何比赛,一直在教儿子格桑。他希望格桑能和他一样出色。
但格桑好像不是这块料。格桑在马背上总是东倒西歪,弯腰就更别提了。
诺拉一直在大喊指导格桑,“身体往下倒的时候不要怕”,“腿要用力”,“不要拉马嚼子,不要拉马嚼子”……
格桑很努力,可还是一条哈达没捡起来。
诺拉自己也有点泄气,小声嘟囔“什么乱七八糟的”。但看到儿子在马上也很是委屈,诺拉也就不忍心多说了。
他先是给儿子演示,如何用腰发力,上下自如。
然后安慰他,没有关系的,不停地练就可以捡起哈达。
顺便,也和儿子说起自己当年的英勇:年轻时候,从起点跑到终点,不停地捡哈达,多到堆到肩膀这里。
比赛日到了。格桑匆匆上阵,啥名次也没拿到。诺拉有点忍不住了。五年之后第一次自己上阵。
可因为几次失误,诺拉也输给了年轻人很多。好在这是第一次父子两人同时参加赛马比赛。这给了诺拉一点安慰。
故事的最后,比赛失利的父子俩有场马前谈话。诺拉的金句太厉害了。
“人活着就要精彩。你自己都会觉得自豪,有力量。得让所有人看到你的厉害。”
“人不可以像跑不快的马一样。原地不动的生活是没有意思的。”
“马要骑得像闪电一样快。这样你才是真正的骑士。”
赤来伦珠所在的村子,只庆祝藏历猴年的桑央节,每 12 年一次。
赤来伦珠是桑央节的领舞,81 岁。
上一次过节他还能跑,还能撑起来特别漂亮的衣服,特别多漂亮的女孩围着他。他觉得自己像个英雄,兴奋得三天都睡不着觉。
但第 7 个节日还没来,徒弟去家里请他教跳舞,他也只是摸着一顶假发,说自己老得都秃了,吃几块肉就困,走不动了。 村里掌握全部唱词和舞步的舞者,只剩他。
可他一跳起舞,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群年轻人中间,他是最开心的那个。
他飞快念着的唱词听起来甚至有点像rap,“强巴舞好看吗——好看,多杰舞好看吗——好看,雨水丰厚,无病无灾,无病,一二三,手臂要带着胯部……“
没跟上的人说自己没跳过,他很骄傲,“没跳过就对了,那更得好好学。动作特别好看。”
“我们是为了丰收而舞蹈,不是为了做做样子。大家都要放在心上。要跳得有模有样。”
但今年也可能是赤来伦珠最后一次桑央节。
他已经走不了太长的路。过节时大家需要背着 20 斤的藏书,转绕全村的耕地。他一开始走在队伍最前面,但很快就得坐在石头上歇息。
回去的路上,他依然走在最后面。
赤来伦珠说,要活就要特别努力地活。可他妻子笑着说,我不行,我肯定会走在他前面。
妻子说,“来生再成为人,没什么希望了。我们是农民。我有很多罪孽。杀了很多虫子啊,牲畜的。”
“成为人很难得。此生是人,是最大的幸运。”
读后思考:
你活过来一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