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板砖打电话让我立刻到海腾宾馆,说位置已经给我发到微信上了。他的语气很急,也说不清什么事,搞得我心里毛毛的。叶小蛮披好衣服要一起去,我让她在宾馆等我回来。
打车赶到海腾宾馆,刚下车就被板砖叫住。他站在宾馆旁边的阴暗处,两眼红红的,脸色铁青的渗人。我问他怎么回事,谁招惹他了。他还未回答,眼泪先流了出来。在我的记忆中,板砖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和旁人干架,我替他挨了一砖。他红着眼捡起那块砖拍翻了四个人,“板砖”的凶名也是那次传播开来的。还有一次是因为女人,但凡生理正常的男人,都要靠着女人成长。
他说,小纯洁出轨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并没有惊讶,甚至冥冥中早有预感。现在不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时代了,做人做事都讲究个自知之明。我的自知之明是,尽管我的爱好尽量是18-80,但娶回家的就是±3年。不过预感是预感,情绪归情绪,敢绿我兄弟的人,我不介意让他在医院度过余生,前提是板砖他爸一如既往地出来擦屁股。然而砖爸这两年从一线退下来了,说话都不太硬气,加上我们都是中年人了,下手要讲究时机和分寸。我对板砖说,等下别急着动手,先声讨和谴责,把理占住了。板砖斜着眼看我说,你怎么娘们唧唧的,这种事就要一蹴而就,打的他生活不能自理。我看到他生气了,每次他哭过后总有人要见血。我有些担忧,不是年纪大了见不得血,而是不想失去个朋友。于是我脑子一热就想把胖文学叫来,让他帮忙看着板砖,哪怕我去冲锋陷阵。板砖没说什么,我就给胖文学家打了电话,这是我这辈子干的最后悔的事情。
板砖说,他怀疑小纯洁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书店监控里发现点端倪,进而变成跟踪,然后是这次捉奸行动。他以开文化招商会的借口,假装去省城出差,半道杀回来蹲守。果然看到小纯洁和一个男人进了这家宾馆,便用大笔的钱买通服务员,包下她们隔壁的房间。
我们三个在房间里策划一会儿的行动,板砖的计划很简单,骗开门,冲进去打就是。我想了想也是,这事没什么计划,瞧准一点使劲出手就对了。趁着板砖上厕所,我对胖文学家说,不要怕,你的任务就是堵门,别放跑了。还有一点尤为关键,看好了板砖,千万不能让他手里拿东西,所有比脑袋硬的带棱角的都不行。胖文学家点点头。我很放心他,因为他朋友少,所以对朋友就特别上心。
尽管有心理准备,然而当房门打开,板砖一脚把开门小子踹回房间,我冲进去后还是感到震惊。房间里竟然一共两对四个人,两男两女,除了开门小子披着上衣,其他人都穿的很简单。小纯洁双手捉住被子的两角盖住自己,开始有点不知所措,看见我们后居然放松下来了。
躺床上的裸男说着脏话蹭地站了起来,他身边的女人仿佛也见惯这场面,披着宾馆的单子站在男人旁边。作为流氓,我深知人数差不多时,先发制人的重要性,不做义正言辞的宣告,趁着地上的男的没爬起来,冲上去照着头又是一脚。板砖见我动了,很有默契地扑向了站着的男人。我对胖文学家说,你就看住那俩女的。
胖文学家从两个战场的夹缝中挺入中路,将两个女人控制在房间一角。那场战斗基本没有悬念,两个男人抱着头只剩下招架之力。我从床上扯下被子罩在地下男人的身上,他太差劲了,从动手就没爬起来过。我罩着他,他在被单里扭来扭去,发出可怜的嚎叫。这嚎叫让我感到兴奋,兴奋让我认知存在。笛卡尔在此刻灵魂附体,我站在哲学的角度上感受着他的痛苦,并想拯救他。好在这可怕的念想一瞬即逝,我抄起地上的凳子朝着他腿的位置使劲砸下去。他痛苦的嚎叫终于引来了门外的几双眼睛,我对这些看热闹的笑了笑说,这小子欠钱不还,这与我们社会主义价值观不合。对看热闹的你越虚,他就越想管闲事,你要冲他笑,边笑边下狠手,他们就怂了。我抄起凳子又是一下,跟着把凳子扔在那人身上。转过头看了一眼小纯洁,那个女人镇定地穿着衣服,一副圣女贞德临危不惧的样子。我心里很火,但那是别人的女人。我转过身准备接替板砖看住那个被打的晕头转向的裸男,让他腾出功夫制裁小纯洁。然而我看到,板砖伸出手抄起了床头柜上厚重的玻璃烟灰缸。我着急了,这一下下去,板砖至少五年。我赶紧拽住板砖的手腕,下意识地大喊一声,胖子你他妈干吗呢!然后时间定格了。
我自幼脑子好使,对很多东西都过目不忘,甚至其中的细节都记得很清楚。可我真的不想记住当时的情景,那是由我引发的一系列选择上的小错误,承担代价的却是胖文学家。
我记得我抓住板砖的胳膊,巨大的力量由三根手指传递到手臂、前胸,把我身体带向前方。板砖由于惊讶长大了嘴回过头看,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胖子被我叫了一声,下意识侧过身子疑惑地看向这边。我们三人站成了打架拼命时最安全也是最危险的三角形,不是朝向外边,而是都看向里边。谁也没有注意,被堵在房间边缘的那个女人因为板砖下死手而爆发了能量。她从地上裤子的口袋里抽出把弹簧刀,长着大嘴说,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噗、噗、噗,三刀扎在胖文学家的腰间,他的身子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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