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的时候换过很多同桌,其中有一个同桌,名叫老K。
老K个子矮矮的,但长得结实,脸上长着又细又密的雀斑,笑的时候,牙齿整齐、洁白。
我和老K坐在教室的第三排(好像暴露了什么),梅子就坐在老K正前方,个子也矮矮的,用好看的红绳扎着马尾辫,脸蛋像瓷器一样光滑洁白。喜欢笑,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小小的酒窝。反正就是那种很可爱、很招人喜欢的小女生。
老K和梅子的爱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那时候的感情大都如此,今天看似毫无故事的两个人,明天就有可能发生点什么。很多人的故事都是从偷偷摸摸开始的,等我知道的时候,老K和梅子已经在一起了。
我记得老K对梅子很喜欢,但又固执的不愿直接表达。一边爱,一边又自卑自负的要命。
所以,两个人没能走到最后,我觉得是老K的原因。
老K总以为梅子懂自己,所以他总是喜欢的太多,表达的太少。但事实上,梅子那时候连自己都搞不懂,更不懂别人。心有灵犀和感同身受这件事,简直太难了。
记得两人在一起时候,老K经常给梅子买一些花花绿绿的零食,有时候塞给我一些;还准备了一个恋爱笔记本,上面整整齐齐的记满了和梅子甜蜜的日常,像我这种单身狗看了,一定会当场受到一万点暴击,直接嗷嗷死去。
高中时候的恋爱很简单,没有太多青春偶像剧里的狗血,琐碎又真实,两个人站在一起,没有牵手,也不敢接吻,能望着彼此的眼睛说说话,就已经觉得是件甜蜜又幸福的事。
后来,老K和梅子分手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也不知道。
只记得有一天晚自习,我在一旁做几何体,无聊了就在试卷上画圈圈。等我转头注意到老K的时候,发现老K的手背上流了点血,伤口不大,是一条细细的划痕,血液刚开始从肉里沏成来,呈现细密的球体,后来越沏越多,连成一条粗实的线。
老K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只手,好像那只手不是自己的。另一只手上,拎着把沾着点血痕的旧刀片。
我赶紧把那把旧刀片夺下来,小声的骂他,你TM疯了吧?!
老K就呆呆的坐在一旁冷笑,什么话也不说,眼睛里一点光也没有,像条死鱼一样。
我看到老K抽屉里那本撕碎了的恋爱笔记本,顿时明白了过来。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什么也不再说。
梅子对身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还是像往常一样,给我们留下一个小巧玲珑的背影。
后来,我看了看老K撕碎的那些笔记本纸片,里面的字迹书写得整整齐齐,都是些很简单很琐碎的小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叫梅子的女孩。
那天晚自习放学后,老K早早地逃离了教室。我看梅子在整理东西,就拍了拍她的肩膀,想问一问她和老K之间的事,刚一开口,梅子就哭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得很无助。眼泪在眼珠里打转,但听不到一点呜咽声。
我一时慌了,对梅子说:算了算了,我不问了,你也别哭了。
梅子就轻轻地摸了摸眼睛,眼圈红红的,一句话也不说。
后来,梅子就很少转过头来,老K一下课也跑到外面的阳台上晒太阳。只有我能看得出来,每天晚自习的时候,老K就偷偷的瞄着梅子的马尾辫发呆。
没过多久,班级的同学就被重新划分到不同的班,我和老K分开了,老K和梅子分开了。这就是那个故事那个时候的结尾。
一晃五年过去了,像做了一场大梦一样。
很多事情,都脱离了刚开始的运行轨迹,向着不同的方向延伸。五年前,我没想到今天会是这个样子,身处五年后的我,想来也是一阵唏嘘。
我现在还和梅子有联系,经常给她的朋友圈点赞。她毕业后去了上海的一所大学读书,后来又去了台湾当留学生,学会了摄影,交了新的男朋友。
她有好多好多的人生计划,每天元气满满,依旧单纯,可爱,小女生,样子一点也没变。对了,她今年还要考研,每天很努力的泡图书馆。
而关于老K,反而没有了任何联系,哪怕一次也没有,更别提见过面。只听说他考上了一所凑合的大学。女朋友换了好几个,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四处奔波的努力赚钱,每天忙得像条狗。
现在看来,两个人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好像再也不会产生任何的交集。而曾经我们认为重要的东西,现在却被其他东西所替代。
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目睹了这样的故事,从发生到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样的故事每天还会上演,分分合合得就像看场无声电影。
但现在,我除了记得曾经那两个少年的脸庞,什么也不记得。那段感情就这样消失了,在人间蒸发了,无声无息的,再也没有几个人提起。连当事人也不愿意再提起,有时候甚至想把它从脑海里剔除。
他们沉溺在现有生活的忙碌和甜蜜中,很少有时间再回顾过去,更不愿意提那些令人伤心不悦的往事。
青春的爱情是美好的吗?
我看未必。
他们只是自然而然的发生,在错误的时间,发生了错误的爱情而已。假如发生在了往后的任意时间里,你也一定不会用那样的方式去爱,或者说,可能不会爱。
这就是青春,青春就是不停的去做喜欢的事,做错的事。
假如做不了喜欢的事,那青春就是一潭死水,没有一点值得留念的地方;假如不做错的事,那我们在往后的生活里,就没有任何的经验和方式可寻。我们无法认识到,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也不会知道,什么才是爱。
这样看来,青春就是用那双干净发白的双手,把我们这辈子最大的欢快和悲伤全部一一接住,然后在往后的日子里,一点点从指缝里漏出来。
我们在那时拥有一生中最漂亮的身体,最纯粹自然的心灵,皮肤紧致,发亮,欲望强烈,性欲膨胀。
我们经历了最好的东西,也经历了最差的时光,可我们什么都没能留下。
在往后的日子里,你不需要再像年轻时那样,对某件事物怀揣着绝对的热情——我们只需要熬下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