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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成熟的早稻在晚风中轻摇着谷穗，空气中飘散着荷叶荷花以及谷粒特有的清香。月色朦胧，不停地向夜色中每一个蓬勃而发的生命问好。满天的星斗，也向一池荷色眨着明亮的眼睛。
志军牵着五岁的儿子乐乐，打着手电筒，轻快地走在满是蛙鸣的田埂上。萤火虫在他们的四周不停穿梭，闪着黄绿色的荧光。他们走上河堤，遥望着满天星斗，那缀满天空的繁星，璀璨而闪烁。志军和乐乐就势坐在堤边的一小片草地上。志军指着北边地平线天空中一片闪闪发亮星云，暖声地说：“乐乐，你看，天边那条星河，就叫银河，银河的两边还住着牛郎和织女哦。”“爸爸，妈妈给我讲的牛郎织女的故事说的就是他们吗？”“就是，乐乐真棒！”志军把乐乐顺势搂在怀里。
“乐乐，你知道吗，田里、荷塘里、还有我们的周围这些一闪一闪的东西是什么吗？”
“我知道，叫亮火虫，是爷爷告诉我的。”乐乐挣脱了志军的怀抱，开始追遂在河堤上穿梭的萤火虫。自从志军带着乐乐从城里回到乡下老家，乐乐就高兴极了，除了睡觉，乐乐几乎无法停下奔跑的脚步。
“乐乐，小心点，别掉到塘里了!”志军用手电筒顺着乐乐移动的方向照着，同时站起身追了过去。奔跑中，乐乐身子一歪，滑了一跤，眼看就要滚下堤边的池塘。志军心里一惊，慌乱中忘了脚下是稍显湿滑的草地。当他奋力把乐乐一把捞回岸上，自己却失去平衡掉进了池塘。摔懵的乐乐听到“砰”的一声水响，爸爸忽然不见了，照着自己的手电光也消失了。
“爸爸!”乐乐惊叫了一声。
掉进深塘里的志军冷不防被一口水呛进喉咙，摔在塘中水底的淤泥里，浑浊的泥浆被搅腾起来糊住了眼耳口鼻，窒息感随之而来。他强迫自己闭气寻思：“这塘水只有成人齐胸深，只要一蹬腿就能冲出水面。”但是，不等志军回过神来挣扎起身，一阵钻心的疼痛猝不及防地蹿入他的脑门心——右侧腿脚在冰凉的水底抽筋了。
月光朦胧的水塘里只见志军在“哗啦哗啦”地扑腾。年幼的乐乐一声接一声地叫唤着爸爸，见志军没有回应，忍不住“哇”地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一下子刺痛了志军的心：“绝不能让乐乐走自己的老路！”他屏住气，强行凝住心神，忍住疼痛，双手一薅，抓住塘底的水草，努力使自己保持住平衡，然后拼命把头探出水面，“扑哧”地吐掉嘴里灌入的垢物：“乐乐，爸爸在这里！”
“爸爸，你，你怎么啦？我喊了那么的声，一直找不到你了，我好害怕！爸爸，呜呜……”乐乐顿了一下哭声，还是忍不住哽咽地哭着喊道。
志军当下心里如针刺般痛了一下，乐乐的恐惧他感同身受，幸好自己没有什么危险，绝不能让乐乐也像自己当年一样，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长大。于是他顾不得自己抽筋的腿脚，忍痛笑着高喊:“哈哈，爸爸在游泳哦，乐乐不要着急，爸爸很快就上来了。”然后缓一口气，再次蹲下身子把脚下的手电筒捞起来，照亮乐乐所在的地方。
乐乐循着手电筒光，哭着奔了过来:“爸爸，你吓到乐乐了!”
志军使出全身力气，抓住堤坝上的草丛爬了上来，一屁股坐在乐乐的面前。只见手电筒光线下，乐乐脸上挂满了泪水，早已没了先前的欢喜。
“爸爸!”乐乐带着哭腔又喊了一声，就扑进志军怀里。志军眼眶酸热，顾不得全身湿透，也紧紧地抱着乐乐：“这是我血脉相连的宝贝，是倾其所有也要护他周全的骨肉。”志军默想着轻轻拍了拍乐乐的背心：“乐乐！乐乐别怕，爸爸刚才有点热，所以就跳进塘里游泳了。”
志军一面安慰着儿子，一面用手把抽筋的腿脚搓热，让僵硬痉挛的肌肉松弛下来，一面强忍疲惫:“乐乐是个男子汉啊，就要像爸爸这样，想干什么，马上就会干！在黑黑的夜里咱一定不哭，追着萤火虫跑，唱着歌儿回家。”
乐乐依然抽抽噎噎地不说话。志军顾不得检查哪里有没有受伤，忍着钻心的疼痛，满脸笑容地抱起了儿子:“乐乐！乐乐不哭，咱们现在就回家!”
“爸爸，你刚刚差点吓死乐乐了!”乐乐破涕为笑搂着志军的脖子说。
“又哭又笑，黄狗飙尿！”志军故意嘲笑乐乐，乐乐“伊伊哇哇”地笑闹着不依不饶。
父子俩的笑声重新回荡在夏夜的田间小径上，他们慢慢地穿过堤边宽大的晒场。看着夜空里的繁星，以及繁星下穿梭不停的萤火虫，闻着晒场边荷塘里阵阵的荷香，志军心中不禁感叹：“多么美好的夜晚！多么美好的生活！这繁星、这一闪一闪的荧火、这一塘朴实无华的荷香还有怀里这可爱的生命！”
此时，乐乐早已在志军的怀里咯咯地笑个不停了，他早已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而志军的思绪，却漂浮在夜空中，随着那一闪一闪的星星和荧光，回到了自己的童年以及童年的那个夏夜……
那天晚上，天空没有月亮，却有数不清的星星。四周也是凉风习习，荷香在空气中迷漫，蛙鸣声此起彼伏，萤火虫在不停地闪烁。
应该是刚收完早稻的季节，爸爸晚上要去守存放在村边晒场上的早稻。志军图新鲜，闹着也要和爸爸一起去晒场守夜。那时候志军刚满八岁，妈妈怎么哄都没用，最后爸爸只好带着志军去了晒场。
稻谷被收集在一起，堆成一团很大的谷堆。爸爸期待着明天的太阳能将谷粒晒干，所以没有运回去。晒场的四周是一方一方的水塘，塘里的荷叶荷花婷婷玉立，随风婀娜，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已经长大的青蛙在荷塘里、田野间欢乐地开着属于它们自己的夏夜演唱会，“呱呱呱……”的声音在夏天迷人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清脆响亮，此起彼伏。隔着水塘不远处便是成片的稻田，脱了谷子的稻草被扎成一捆捆的堆放在一起，在清朗的星空下显得魅影重重。
志军看着爸爸把凉席铺在宽大的凉床上，然后在凉床的四周都插上长长的竹杆，接着就把蚊帐拴在竹杆上。父子俩钻进蚊帐，躺在凉床上，盖上薄被，志军依在父亲的身边，闭上眼睛便进入梦乡。
半夜的时候，志军在睡梦中不小心滚下了床，他在蒙胧中揉搓着眼睛，突然发现四周竟有荧荧的光亮，不停地闪动着，他吓得“哇”地哭了起来。被哭声惊醒的爸爸打开了手电筒，志军立刻爬起来扑进了爸爸的怀抱：“爸爸，你看那一闪一闪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亮火虫，你奶奶也叫它们火金姑，书上管它们叫萤火虫，它们是很好玩的，志军别怕。”
这时志军才从爸爸的怀中撑了起来，他天真的眼光在蛙鸣喧嚣的夏夜左顾右盼。只见远处的稻田和近处的晒场以及香气袭人的荷塘里，一点一点微黄荧绿的光亮在不停地闪动，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好看迷人。
志军拍着小手：“好好玩啊，它们是在和天上的星星躲猫猫（捉迷藏）吗？”志军仰头问父亲。
“志军好聪明，它们正是在和天上的星星躲猫猫呢，你看那个亮火虫飞到晒场的大树底下藏起来了！”爸爸引着志军的目光用手指着晒场上的大树说。
“爸爸，你看，有只亮火虫飞到我们的凉床下藏起来了，星星肯定找不到它！”志军惊喜地叫了起来。
“我要是它们，就飞到塘里的荷叶下面躲着，星星肯定也找不到。”志军手舞足蹈兴奋地说着。
“志军真棒！你看，那不是有亮火虫躲到荷叶下面去了吗。”父亲抚摸着志军的头说。
“亮火虫亮火虫，飞到西又飞到东。这边亮！那边亮！好像许多小灯笼。”爸爸看志军这么开心，不由自主地唱了起来。
“好听！好听！”志军不停地拍着小手。
“这是小时候你奶奶教我唱的，你喜欢，改天我教你。”爸爸开心地搂着志军。
“志军，你在凉床上躺好了，爸爸去一下。”爸爸说着将手电筒交给志军，拿起喝完了水的玻璃瓶向夜色中的萤火虫走去。
志军来不及反应，爸爸已经离开他。
“爸爸你快点！”志军朝着爸爸奔去的方向大声地呼喊着，不停地晃动手电筒。
在志军满心的期待中，忽然从爸爸去的方向传来一声闷响，接着爸爸“啊……”地叫了起来。
“志军，快去晒场边的倪大大家，请倪大大来一下。”爸爸在黑暗中对志军说。
志军不知所措，赶忙起身，打着手电筒就朝倪大大家跑去。
过了一小会儿，志军跟在倪大大身后，来到爸爸的身边。倪大大打着他那只特别亮的矿灯，照在半躺在荷塘里的爸爸身上。爸爸一只手紧紧地按压着一条大腿，周围的水都变成了红色。那只装水的瓶子就漂在红色的水面上，有几只萤火虫正在瓶里扑闪着荧光。志军惊慌失措：“倪大大，我爸爸是不是要死了？”说着哇地哭了起来。倪大大赶忙把志军拉在身后，安抚道：“志军乖，你爸爸好好的，不会死的！你快打着手电筒回去叫妈妈来。”被吓得不知所措的志军，赶忙打着手电筒回去喊妈妈。
志军和妈妈赶到晒场的时候，倪大大已经把爸爸弄出了荷塘，爸爸躺在凉床上，一滴一滴的血水正从爸爸的大腿上溢出来，不停地滴着。
妈妈焦急地问道：“志军他爸，你这是怎么啦？”
“想给志军捉几只亮火虫，不想踩滑了，砸在荷塘那块大石头，可能伤到了骨头，有点痛！”爸爸装着轻松地对妈妈说。
“唉，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啊？”妈妈也不知所措了。
倪大大协助妈妈扶起爸爸，待爸爸坐稳，就躬身背起爸爸，两人手忙脚乱地把爸爸弄了回去。
把爸爸安顿好，倪大大就回去拿来了药。志军不敢一个人上床睡觉，就跟着妈妈在一旁看倪大大给爸爸治伤。
只见倪大大把大团大团的棉花浸在白酒里，然后再夹起棉团去清理爸爸的伤口，一团团白色的棉花瞬间染成了红色。爸爸虽然痛得龇牙咧嘴，大汗淋漓，却一直都没有叫出声，倒是妈妈和志军的眼里都浸满了泪水。过了好长的功夫，累得满头大汗的倪大大终于抱扎好了爸爸的伤口，告辞而去。
再次进入梦乡，志军做了一个梦，他梦见爸爸浑身是血，一只手举着装满萤火虫的瓶子在夜晚的荷塘里挣扎。那些萤火虫突然从瓶子里飞出来，发出嗡嗡的声音，张大嘴，在他身上乱咬，那绿荧荧的光刺得志军用双手捂住了眼睛。“爸爸……”志军被惊醒了，他哭喊着跑出了房间，妈妈闻声也来到堂屋，拉亮了灯。志军赴在妈妈怀里，大声地哭着：“妈妈，我怕……”
“军儿，怎么啦？”妈妈搂着志军问。
“我梦见爸爸满身是血，在池塘里举着装满亮火虫的瓶子，那些亮火虫都张大嘴从瓶子里飞出来，在我身上乱咬，妈妈，我怕……”志军扑在妈妈怀里，紧紧地抓着妈妈的衣襟。
爸爸也被吵醒了，他让妈妈把志军带到了面前：“我们志军是小小的男子汉，都上学了，不要怕啊。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又不是真的，你看爸爸不是好好的在家里吗？勇敢一点，不怕！上床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爸爸拍了拍志军的头，让妈妈把志军送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的志军，让妈妈把开着的窗户关好，又拉上了窗帘，等妈妈出去了，再仔细地关好房门，却不敢去关灯，他在灯光下慢慢地睡了。
爸爸在整个医治过程中都没有去医院，是倪大大用土法医治的。最后，爸爸的伤虽然好了，却也留下了后遗症，成了跛子，但不是很明显。虽然不是很严重，也没有影响家里的生活，但却成了志军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这都怪我，要是那晚我不闹着跟爸爸去晒场守夜，如果爸爸不去捉萤火虫，就不会摔坏腿，也不会成为跛子，都怪我……”志军经常在亮着灯的夜里默想。
从此，只要看到爸爸跛着脚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晃动，志军的心里就万分不自在，但他又说不出哪里不舒服。志军像变了一个人，脸上失去了儿童应有的天真笑容。夜里睡觉的时候，他也不敢在黑暗中看到一点亮光或星火，只要出现这些，他就会失声尖叫，浑身颤抖不停。他还不敢在黑夜里关上灯，一关上灯，他的脑海就会出现爸爸躺在血水中举着装有萤火虫的瓶子，不停挣扎的样子，然后就有无数的萤火虫嗡嗡嗡地向他扑面飞来，闪着荧荧的光，张着大大的嘴……
爸爸也发现了志军情绪上的变化，问他为啥总是这样。然而，志军却总是默默无语，因为他无法向爸爸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志军觉得自己对不起爸爸，就想着多为家里做一些事情。因此，只要家里有活，志军总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抢着去做，有时候超出了他的能力，他也想办法让妈妈协助他去完成。放学的路上，志军总会拾捡一些家里烧饭用的柴禾。假期里他会陪着妈妈一起完成自家菜地里的各种劳作，农忙的时候又陪着爸爸在田里割稻子，小小的身影成了稻田里一道亮丽的风景，邻里们都夸他是个好孩子，可他们又怎么体会得到志军内心真实的想法和不安呢？
志军在学校里也少了和同学老师交流的环节，就连往日里和他形影不离的同桌，也在他默默的行动中疏远了。他努力地学习，想用好的学习来回报、来感谢爸爸。他想，只有这样，也许有一天自己便不再害怕黑暗，不再害怕黑暗中那闪烁着的美丽荧光。
就这样，志军在默默的努力中过完他的十八岁生日，也考上了厦门大学。
志军成了他们村里有史以来第一个考上厦门大学的学生。爸爸在志军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跛着一条腿，在村里快乐地奔波了一天。他满面春风，奉人便告诉人家志军考上了大学，要去厦门读书了。妈妈只好拿着水杯，陪着爸爸一起，在村里分享他们的幸福。爸爸竭力邀请乡邻在志军离开之前来家里做客，他要备酒买肉，感谢大家平时对他家的帮助，让大家和他们一起开开心心。结果是爸爸杀了家里养的二百多斤的猪，又买了许多河鲜时蔬，风风光光地摆了十多桌。
那天，默默的志军被乡邻们亲热地簇拥着，志军跟着跛脚的、快乐的爸爸穿梭在人群里。他们来到倪大大跟前，志军特意敬了倪大大一杯酒：“感谢倪大大当年对爸爸的救治之恩，您一定福寿安康！请您一定要多喝酒、多吃肉啊！”
看着爸爸开心的样子，志军心里在想：“要不是那天爸爸为我去捉亮火虫，他的腿怎么会跛呢？也许他现在会更开心、更幸福！”想着想着，泪珠竟然溢出了眼眶。志军在欢乐的人群中，默默地擦着泪水，默默地喝了很多酒，最后不胜酒力，志军喝醉了。醉意蒙胧的他突然抱着敬爱的爸爸放声痛哭起来，然后就不停地说：“爸爸，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是我，你就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乡邻们都被志军哭得莫名其妙，考上了这么好的大学的，怎么还成了对不起了呢？但是，他们那里知道志军这么多年来的心思。此刻，爸爸也是心里一惊，他终于领悟到了儿子这么多年以来无法罢脱的心结，无法走出的阴影。爸爸内心波涛汹涌，眼里居然也饱含了泪花，他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开导志军，只好紧紧地拥抱着志军：“儿子，对不起，这么多年来爸爸忽略了你的感受，让你承受了你这个年龄不应承受的煎熬，是爸爸不好！爸爸一定要在你离家之前解开心结，轻装上路。”爸爸轻轻地拍着志军的肩膀，轻轻地拍着……
这么多年来，在他心里成熟懂事的儿子，心里深藏着的竟是那一段自己早已遗忘的往事，他终于知道了志军这么多年来默默的原因。爸爸在心里责怪着自己的粗心大意，责怪自己让儿子在忧郁中度过了本应天真的童年，让儿子失去了应有的快乐。看着喝得找不着北的儿子，爸爸只得在忙乱中把志军扶回房间。爸爸轻轻地扶着志军躺下，轻轻地给他盖上被子：“放心吧军儿，爸爸一定会重新为你找回属于你的快乐！”
这晚志军做了一个梦，这次爸爸走进了他的梦里“军儿，你就要去厦门上学了，晚上陪爸爸再去晒场看萤火虫好吗？”梦里爸爸拉着志军的手对他说。
志军低着头说：“爸爸，对不起，要不是你为我去捉萤火虫，你的腿又怎么会跛呢？”说着志军跪在了爸爸的面前。
爸爸扶起志军，紧紧地抱着他，抚摸着志军的头：“军儿，这怎么能怪你呢，是爸爸不小心，失足跌下去的，你是我的亲人，你肯定也不希望我变跛啊，这和你没有关系！”
“爸爸！”志军喃喃地叫着。
“军儿，放下你的心里袍袱，爸爸不是好好的吗！所以你也要好好的！要快快乐乐的！那只是个偶然的事故，和你没有丝毫的关系！今后你还有大好的前程！爸爸和妈妈因为你也会有美好的未来！”
“爸爸……”
那晚，志军睡得很安稳。当志军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度过了一个没有关房门、没有拉窗帘、同时也关了灯的夜晚，他心里纠缠了那么多年的心结终于在睡梦中释怀了……
清晨起来的时候，爸爸没有在家里看见志军，便问妈妈：“军儿去哪里了？”“好像是到晒场去了。”
爸爸听了妈妈的回答，便也来到了晒场。他一眼便看到志军坐在荷塘边，目光凝视着当初自己掉进塘里碰伤自己的那块大石头。
“志军！”爸爸走上前去叫到。
“爸爸！”志军站起身回应。
父子俩四目相对。志军在爸爸急切的目光中拥抱了爸爸，他喃喃地叫着：“爸爸！”
爸爸轻拍着志军的后背：“志军，爸爸现在好好的就在你面前，当年我掉进塘里是因为不小心，你千了别就此责怪自己，爸爸现在很好，还要指望你过更好的生活呢，忘记过去吧……”
“爸爸……”志军哭了起来，他不停地叫着自己的爸爸，心中的所有愧疚和自责，也随着泪水狂涌而去……
后来在大学的图书馆里，志军读到了杜牧的《秋夕》“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虽然意境和童年的往事天差地别，他还是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想到那个夏夜的晒场，想到那些满天星星一样飞舞着的萤火虫，想到那夜充满童话感的父爱，想到父亲唱的关于萤火虫的儿歌和父亲一直跛着的腿，只不过想到这些的时候，志军不再悲伤，而是充满了幸福……
再后来，志军偶尔在《诗经》中读到了“町疃鹿场，熠耀宵行。不可畏也，伊可怀也。”读着读着，志军不觉潸然泪下，他又一次想到了那个夏夜，想到了夏夜里的荧光以及那荧光中闪闪发亮的父爱和他勇敢前行的人生……
“亮火虫，亮火虫。飞到西，飞到东。好像许多小灯笼！”志军抱着咯咯笑个不停的乐乐，忘记了脚上的疼痛，也唱起了爸爸曾经为他唱过的关于萤火虫的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