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六道目光落在白芒渐弱的女人身上。她的服饰奇异,长发凌乱打结。脸上,脖子上,手上有一块一块干涸后的黑色污秽。
水月息惊诧她身上出现的脏东西,情急之下扯了一旁架子上的毛巾就要上前给她擦拭。没曾想,他只走到距离她两步之遥,便被一股力量弹射开去。暗月玄及时扶住他,两人脸上同时出现惊愕。
暗月玄小心翼翼伸出手去试探。结局与水月息一样。
墨轩微微侧首,若有所思望着那堵看不见的墙所在的地方。眼睑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欣长优雅的他慢慢走近床榻,没靠近。缓缓伸出饱满修长的手指……
浅浅淡淡的蓝色光晕自他指尖闪现。越接近安沫筱,他指尖的蓝色光晕就越亮,诱发安沫筱身上的白芒也跟着闪亮。一蓝一白相辉交映,互不妥协对持着。
昏睡中的她轻轻蹙眉,仿佛被人打搅了安逸的睡眠。
白芒“呼”地一闪。爆裂的光迫使水月息跟暗月玄都眨了一下眼。虽然只一瞬,再睁开眼时,两人发现墨轩已经收回了手指。眼神凛冽,脸色微沉。
暗月玄不由自语:“带她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只有墨轩知道,白芒爆裂那一瞬,竟然有吞噬他灵力的意向。如若不是他收手迅速,他现在就不是站在这里,而是已经倒在地上喘气了。
他是月族万年来第一个仅用了三百年就褪去兽身化羽成人的族人,是月族的骄傲。自修成人后修炼灵力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般棘手的事。
暗月玄再次举手试探,结局同样悲惨。还牵连水月息跟着他一起被反弹摔倒飞出一丈有余落在地上,满身尘土。
墨轩抿嘴嘲弄一笑。这种表情本不该出现在他脸上,此时偏偏就出现在了他的脸上。身后的两人只觉他身上的气势一散,气息一变。仿若凡人。
这一次,修长的手指顺利触碰到了床榻上的女人。地上的二月张大了嘴,没待出声,就见他们敬崇的大人被白芒横扫而出,身形在空中优雅翻滚,稳稳落在地上。
“咳咳咳咳……”
掩饰性的咳嗽齐刷刷响起。墨轩黑眸斜过,咳嗽声戛然而止。
当墨轩轻松抱起床上的女人跨出房门,水月息急忙问:“大人,您要将她带到哪儿去?”
“温室。”墨轩头也不回,抛下两个字,人已不见踪影。
暗月玄叹着气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妖异的眸子充满无奈:“我去找人来修房子,你先去我那边休息吧。那女人在大人那里比在我们这里安全。放心好啦。”
水月息上唇微翘,水般润泽的双眸幽怨得厉害。
雨,淅沥沥的下着。风,一阵阵吹过,刮得窗直晃,还能听见“呜呜”的声音。除此之外,夜,很安静。静得让人有些颤栗。
一抹黄晕的灯光下。一张床,一个静躺着的女人,一个静站立在女人旁边的男人。
墨轩左手指尖随手指的动作泛起点点蓝光。这原本被她排斥在外的灵力在他不懈努力的试探研究下,终于能够融会贯通。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女子,晕黄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显得更加消瘦。不知道她到底何时才能清醒。
两年了,水月息总是忙完了以后过来远远的陪伴她自言自语说说话亦或是沉默。完全忘记了温室是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入的地方。
这两年除了他谁都碰不了她。导致所有关于她的事情他都必须亲历亲为。
放下轻啜过的茶杯,给她盖好被子,手指传来星星点点的信息。她,好像与以往有些不一样。他停下动作,屏住呼吸。想从空气中捕捉丝丝不同的气息。忽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刚才那点波动消失了。
他不禁失笑。看来是自己精神太紧张了。两年的朝夕相处让他习惯了很多本不可能习惯的东西,也多了几分别有用心的关注。
转身走向房门,侧身准备关门的时候,他不由怔住。
刚才还躺在床上的人,正努力想坐起来,虽然没成功。迷茫的眼睛四处打量着什么。
当目光遇上墨轩,她嘴里发出干涩的声音:“渴——”话音未落就一下卡住,紧跟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墨轩快步走近,随手端过茶几上的茶杯送到她嘴边,扶起她慢慢湿润唇与嗓子。她太虚弱了。刚醒来这么一会儿,折腾一下似乎又要睡过去。
墨轩扶她躺下,手指微动。一抹蓝光闪过。她又沉沉睡下。
她时睡时醒,再次清醒过来,已是两天以后的事了。
“你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手脚软不软?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喝水?想不想洗澡?……”水月息不停的询问和殷切的目光真真切切吓着了她。
头疼。
又晕又疼。
脑子里一团浆糊似的,一片空白。
抬眼看去,一片花海。沁人心脾的花香由淡渐浓,又雅到艳。她打量着四周,只掀被子坐到床边悬空双脚这么点动作就累得她气短粗喘。
她越是想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脑子越是揪着神经一般死疼。
“见月,别说话……”她的声音轻轻的,一字一顿。太久没说话,嗓子哑哑的,还有点大舌头。
见月?!
水月息一愣,她也一愣。
他望着她,她亦望着他。
他说,“怎么?”睁大了似水的眼睛,粉色的唇畔微启。
她说,“什么?”眼神迷蒙,一脸呆滞。
暗月不是说她清醒后十之八九会失忆吗?这终于醒来了,第一句话就记得他??
“我……”她揉揉眼睛,嘟囔着,“上火了么?怎么眼屎都糊眼了?”
水月息脑门淌下一滴冷汗……
“见月,我头晕,真特么晕……”她低喃般轻言,眼白一翻,仰面倒在柔软的被子里,毫无形象可言。
水月息瞬间石化……
“怎么回事?”
墨轩一进温室就见水月息僵化在安沫筱旁边,而本该躺在床上的女人双脚悬挂在床边,仰面倒在被子上,黑发铺了一片。
“啊?”水月息僵硬的脖子艰难挪动,“她醒了……然后又睡了。”
“怎么不把她放回床上盖好被子?”埋怨的腔调令水月息委屈的噘嘴:
“我碰不着她,您又不是不知道……”
一句话叫这位儒雅雍容的公子语塞。弯腰抱起安沫筱放回床里,盖上被子,掖好被角。转身时行动受阻,原来是衣摆被压在了她身下。
水月息双手托腮眼球向上,楚楚可怜又可怜兮兮。忽然,他精神抖擞的直起腰,兴高采烈地说:
“大人,她叫我见月。她没有失忆。”
若说暗月玄对她使用了记忆删除只是删除片段记忆,那么,后来那莫名的传承和瘴气之毒入体的后果,将可能直接导致她失去所有记忆。对她而言,想在墨宛生存下去,失去记忆或许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