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 王學藝
无人不知麻绳。但能说清楚麻如何来的,估计寥无几人。
早年村头那些荒地,偶有麻种植。麻因非粮食作物,播种面积和年头就小而少了。
夏天,长成的麻有一人多高,它不像高粱傻愣愣直冲上天。麻叶片巴掌般大,麻棵上结着孩子们爱吃又爱玩的麻果,我们俗称麻穴。这种果壮长相奇特,不似传统植物果实的浑圆或细长,它大拇般指粗,青衣包裹,碗状半圆,边缘长着密密麻麻菱形尖角。未成熟的麻穴里长着众多芝麻状白色籽粒,口味青涩略甜。孩子们没事会钻麻地摘来一堆,坐地头嚼嚼吐吐,吐吐嚼嚼,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麻的籽粒与芝麻相似,所以也起名叫麻,植物学家命名也许与此有关吧。
还有麻鞭。对!就是麻鞭。
青麻棵,剥皮儿,余根部两尺余,“咔嚓”折断裸露的白麻杆,松散的青皮分三批儿合编成辫,这时的青麻成了孩子们最好的玩具。村口旁,池塘边,一堆少年手持麻鞭,甩开膀子,抖得“噼啪”炸响。
麻应算是秋作物,一个夏天长成。获取我们常见的麻批需要沤,沤麻颇费功夫。收麻时齐根砍倒,削除顶端枝叶。分堆集中打捆,后拖入村头大水坑。为不让麻捆浮出水面,拿铁锨挖烂泥覆盖压实,经十天半月水泡发酵腐蚀,麻就沤好可出水了。
沤,是为麻皮变质松散。下水里一捆捆捞出,一棵棵皮杆一扯就能轻松剥离,此时的麻皮才是真正麻批了。撕下的麻批扎捆,过清水摆洗,淘尽上面依附的烂皮。弄回家搭院子里晾晒风干,再抖理干净,我们常见的白色麻批儿就如此这般出炉了。
待冬闲,架子车撂翻躺地,车轱辘两轮朝天。将麻批儿分别绑在车轮周围钢条上,一人守着车轮转动,另一人一手抓着一把麻批,一手扯着拧劲儿的绳股慢慢倒退,一缕缕散麻就顺进合拢的绳股中。这时,你想股结多长就可以有多长,你想结多远没人管你,有本事结出地球都没人拦你。
结好的股缠成团,三股就可合成一根绳了。
村里地头常见妇女们随身带着麻批儿,间歇三五人围坐一堆,一边黑嗒嗒、黄嗒嗒拉着家长里短,一边大拇指与食指缝“哧溜溜”撵着麻绳芯子。这时非先出单股了,它两股麻批顺劲同撵,出来就是一条细麻绳了。
这绳是为纳鞋底准备的。作鞋底也用麻批,经梳子反复梳理,制作鞋底材料填充于布片间。以前装粮食那些大麻包,原材料也是麻批,只不过那非手工。
自古乡下人办丧事,孝子腰间都系一条白麻批儿,传说故往孝子是要穿真麻衣的,谓之披麻戴孝。不知那猴年马月简化至系一根麻批代表,籍此寄托对先人的缅怀。
如今制作绳子的材料五花八门,太多的工业材料代替了麻,麻也就黯然退出了历史,种麻那些事也就一去不复返了。那些在麻地的青纱帐里乘着凉,嚼麻果,甩麻鞭,拿麻杆玩打仗的恰同学少年,只能永远定格在时空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