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月1日，正在读初中的我与平时一样早晨六点便醒来。穿好衣物，走到凉台上，看着东方的天际开始渐渐泛白，心里轻轻舒了口气：“看来，太阳会照常升起……”。
跨越21世纪，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到有关“末世”或者说世界性灾难的概念。在此之前，死读书的我所了解的大事大概也只有九七香港回归和海湾战争了——并且也只知道个大概。不过当2000年到来，各种似是而非的预言在我也不记得是何种渠道的传播下（那时候网络并不发达，电脑也还是奢侈品），出现在我面前。
能够活在世纪之交，我的内心是有点自豪的，不过也觉得这么重要的时刻若不发生点特别的事情，未免太不够“逼格”了。可是又忐忑着不安，希望不要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就好。
就在这种纠结情绪中，新的一天、新的一年平静地来临了，而我还要继续应对当时最重要的事情——中考。
淡淡的遗憾中，也悄悄松了口气。
当然，后来知道21世纪应该从2001年开始算起，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尴尬中，心情已大不一样了。
2012年尚未到来，随着信息传播的便利和速度大大提高，估计所有人都了解到了一个流传自玛雅文明的古老预言——
世界末日将要来临了。
彼时的我再不是知识面狭窄得丢人的初中生，早已经完成了“基本教育流程”，正在广东打拼，还刚刚拥有了个儿子。
对于神神叨叨的预言，我没心情也不知道如何去反驳，但总归可以非常淡定地面对了。怀着看神话故事的心情从网上了解相关新闻，将各地人们恐慌的反应当作谈资与朋友分享，还兴致勃勃地带着老婆去电影院看了场《2012》……
内心深入，那种对神秘事件的不确定性，最多也只是让我提醒自己：即便真有那么个时刻，自己一定要陪伴在老婆和儿子身边。
最后的结果，今天的我们都知道——太阳照常升起。
今天，今年，2020年，在我看来，虽然之前没有听说过什么神秘主义预言，但从形势上却让我想到“末日”这个词——无论是一段时间里了解到的人们的情绪，抑或是世界范围的各种灾害。
身处武汉的我，或许因为封城的原因，感受极深。试想，一天到晚窝在家中，就连隔壁邻居的情况都不太清楚。只能每天通过网络，了解一些基本都不算好的消息：新冠疫情的全球化瀑发，美国流感又感染和死亡了多少人，澳大利亚的山火，已近中国边界的蝗灾……
看着窗外，天气阴冷时是一幅风雨飘摇的场面，阳光露脸也有一种梦般的虚幻。
我甚至都不知道在期盼什么，如我自己对妻子所说：“甭说窝久了不耐烦，就算明天武汉解禁，你就愿意出门吗？”
大家都希望一切赶紧结束，可就身在武汉的我而言，解禁才不是结束……
我想，或许很多人都会与我一样，身处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中吧。
末世，不一定是“世界末日”，也许更该是整个人类世界遭逢大变，如同我们个人也会碰到的自身或他人的突发巨变。
于我而言的第一次，是爷爷的去世。
那时我在外读高中，正想着过几天中秋节放假回家，看望不久前出院回家休养的爷爷。谁知在晚上正准备放睡时接到电话，说爷爷去世了。
从挂掉电话到第二天上午回到家看到躺在那里的爷爷的遗体时，我都处在一种莫名的状态中。不是通常影视居中表现的那样极度的悲伤，更不是琼瑶剧中歇斯底里的“我不相信”，而是一种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周围一切是真是假、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的状态，一切行为都在一种本能下进行（有点像你一路上都在琢磨某件事情，但不影响你与往常一样正确无误地走回家）。
也许突逢巨变下，人都会进入一种懵逼的状态，于是情绪便开始主导我们的行为。
恐慌，似乎是最常见的一种情绪。
歇斯底里的尖叫、毫无方向的狂奔、病急乱投医式的盲目自救……一般自诩理性的人，都会比较鄙视恐慌，鄙视这种无序的、尚失理性的“乌合之众”行为。
但也许恐慌本身，并非是一无是处的，至少它可以短暂地让人爆发出超于平常的能量。如果咱们用玄幻小说中的技能打个比方，大概类似于“狂化”或是“嗜血术”吧。这仿佛是潜藏在我们基因中的自救本能。
说到“自救”，让我想到恐慌来源的另一种可能——感觉还有救。
以我有限的学识和阅历，似乎没有听说过某位长期患有绝症的病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呈现出爆发式的恐慌——如果说在最初听到确诊时还可能的话——因为病人心中已经完全清楚自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了。
当然，无论恐慌这种情绪，对于我们普通人而言有多么的正常，当我们冷静下来回复理性时，都该知道，它是弊大于利的。
个人意外也好，末世之变也好，我们都难以预料，更难以改变，如何面对也许更有意义。
只是这个命题，基本无解，因为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即便事不关己时说得再牛逼，也难免流于装逼，毕竟谁敢说事情发生时自己还能保持理智——或者至少迅速恢复理智呢？
于我而言，每当自行进行“灵魂拷问”时，脑海中总会浮现几个电影片段：
天空中一颗带着灭世光辉的陨星不断坠落，地面上一位年轻的小伙载着心爱的女友，骑着摩托车狂奔；
在即将沉没的巨轮中，客舱房间里海水已漫了上来，而床辅上一对老年夫妇紧紧相拥而卧……
似乎，面对最后一刻时，有信仰的人总会显得更加从容，不论这份信仰是来自于神明，抑或，源自于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