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置的智慧

古希腊怀疑论哲学家皮浪的口号是:“不做任何决定,悬置判断。”“悬置”的意思是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他主张悬搁对事物的判断,其理由是事物本身的不确定性。


悬置判断的原因在于,各种选择因素博弈模型的复杂性,复杂性科学由此而来。

在一个重要选择面前,对各种影响因素的复杂模型,要立即做一个选择的话很容易出错。悬置的智慧就是,让影响选择的各种错综复杂、一直变化的因素在一段时间内自己去博弈,最后形成一个明显的趋势,人只要耐心等待、顺势而为即可。

悬置判断的本质就是尽可能开放,尽可能保持选择的灵活性,先走一条各选项之间的最大公约数之路,最后拐到趋势之路。

比如,当你同时面对几位各有千秋的追求者时,你要运用悬置智慧,先别急着定下一位,而是跟他们都保持普通朋友关系——各选项之间的最大公约数之路。待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各自优缺点、谁对你最真诚热烈、你对谁最有感觉……这些疑问可能都会慢慢水落石出——这就拐到了趋势之路。


托利得定理说,测验一个人的智力是否属于上乘,只看脑子里能否同时容纳两种相反的思想,而无碍于其处世行事。

相反思想之所以能够和平相处在一个大脑里,就因为它们都被悬置着、不作选择不下判断。

善于学习很重要的一点在于空杯,空杯不是指真的清空,而是把杯中之物悬置着,然后继续倒入新知。让新知和旧知进行托利得定理式的共存,通过人生经验让悬置的新知和旧知自由博弈。

认知能力的提升是一个非常长期的过程,但保持开放性和灵活性是最基本的原则。开放自己的大脑、灵活自己的价值观,对很多人来讲很难,这几乎是智力的挑战。人们常说“这人头脑灵活”,“头脑灵活”就是指不固执、善于悬置各种观念。


“人算不如天算”的正解是趋势思维,或者说市场思维,其内核即悬置判断。但很多人情愿“人算”而不信“天算”。为什么很多人不愿意把选择权交给市场、自然、趋势,而要自己固执地做出不理智的选择呢?这源于我们过度自信的认知偏误。

我们仅仅希望选择是我们自己做出的,选择是一种权力,权力是一种欲望。所以每个人天然对选择有渴望,选择给我们带来权力感、掌控感和满足感。

假如说市场经济是一种“天算”经济、一种决定论经济,那么计划经济就是一种“人算”经济、一种自由意志经济。哈耶克《致命的自负》说,计划经济就是致命的自负。“人算”经济,可能就是虚妄的权力感、掌控感、满足感的经济。

当我们在“人算”经济里吃到了亏,邓小平提出了黑猫白猫理论,重新悬置了一个选黑猫还是选白猫的问题,给中国指明一条开放的最大公约数的新路。


现在很多年轻人受环境影响,很容易太相信一种价值观,或许一生都要去为这一种价值观去辩护、去捍卫,形成自我循环论证的陷阱。当你手上只有一把榔头,你会把所有问题都看成钉子。罗曼罗兰说,“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就死了,此后余生他们只是自己的影子。”

而少数聪明人会悬置单一价值观,把它空杯起来,然后心灵开放地学习其他的价值观,让它们按托利得定理悬置在大脑里,到四五十岁以后才让世界来帮自己作出价值观决策。


等待,有时候是一种智慧。这里的等待,指的就是悬置。一个善于开放选择权而等待的人,才是真正赢家。悬置的等待并不是被动的,是看上去被动实则最负责的主动。就像置身股市里,你没必要经常决策操作,大多数时间只要等待买点的自然出现。

悬置的等待,就是让时间来说话的艺术。这种艺术的背后,是复杂性科学的运化。因为各种因素错综复杂人类极难计算,那么就做一道时间的函数吧,让时间来消化各种错综复杂因素的博弈。

你所需要做的仅仅是——耐心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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