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桃花灼灼。
沈府的桃花是整个京城出了名的。每年三月,正是沈府别院里那桃林盛开的季节,烟烟霞霞,争艳斗奇,整个京城都弥漫着桃花的奇香。每年三月,沈老爷也总会设下“桃花宴”宴请达官显贵来府中赏花吟诗。
沈家公子沈墨,已到弱冠之年却尚未娶亲,终日如闲云野鹤一般只喜独处不甚与人交好。沈老爷管教不得终日只道自己管教无方。
沈老爷逼迫沈墨无论如何都要参加今年的筵席,沈老爷年岁已高,沈墨也无理由推辞只想无非就是饮酒作诗,也是惬意。
筵席这天,沈墨来到别院便知上了父亲的套 这分明是给沈墨的想亲会,来的几乎全是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官老爷们,女子们打扮的花枝招展,一见沈墨便要敬酒吟诗,沈墨只觉脂粉味浓重,厌恶得狠,都寥寥几句便推辞了去。
这些人都巴不得结上沈府这门亲家,一来父亲们垂涎沈府财大气粗,二来多半是女儿们垂涎沈墨的美色了。
沈墨多饮了些酒,脑袋有些晕眩,身上也疲软了起来,他摇晃着穿梭在桃林间,弥漫着众多美人的脸,此刻沈墨只觉得这些脸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在他眼里并无特殊。
一刻间,一白衣男子一手持玲珑酒盏,一手背在身后,仰头观赏桃花,嘴角带着一丝不宜察觉的笑意。一阵微风袭来,男子额前的几缕青丝被吹拂起来,几只桃花瓣落在他的肩头,白衣摇曳,青丝垂拂,一时间沈墨竟看入了神。
风停了些,男子侧头发现肩头的花瓣,轻轻用手指掸去,一抬头,便发现沈墨正楞楞的望着他。沈墨被发现慌了一下不过即刻便恢复镇静,向男子走了几步,“这位公子之前未曾见过,不知是哪家府上的?”
“无府无官位,只是一届草民路过此地,不觉竟被这桃花的奇香吸引了进来。不过我看此地除了这桃花也并没有适合我的东西了,花赏完了,在下告辞了。”男子放下杯盏,行了个礼,便转身要走。
“既同是爱桃花之人,何不留下名讳,来日还可一起赏花。”
男子也没回头,只轻轻的向门口走着,沈墨正觉尴尬,就听见一声清冷温润。
“秦钟楼”
筵席之后沈墨再没见过秦钟楼。
沈老爷为沈墨择了一桩姻缘,城西苏老板家的女儿,虽不是官宦人家但苏小姐貌若天仙,知书达理,与沈家也算门当户对。
这天,风和日丽,沈老爷邀请苏姑娘来沈府做客,以便沈墨和苏小姐相处。沈墨自知天下知己难求,便不妨见她一面,若真觅得知音,日后也不必再听爹爹念叨。
苏小姐来到府上,沈墨一瞧,果然也是个绝色美人。
“席鸢见过沈伯伯,沈公子。”
“席鸢?好名字。”沈墨一笑,苏席鸢也回了他一个淡淡的笑。
沈老爷一看二人有些苗头,便悄悄让下人都退下,自己也去了书房让二人独处。
沈墨与苏席鸢一起游玩了几日,苏席鸢已对沈墨暗生情愫。沈墨对苏席鸢感觉也不错,不过似乎少些什么。
一日,沈墨与苏席鸢在河边嬉戏,玩了大半天,苏席鸢坐在桥边冲沈墨撒娇说她累了想吃糖葫芦了让沈墨去集市上买,沈墨就去了集市,买了两串糖葫芦就往桥边走。走到集市口,沈墨突然看见了一个极似秦钟楼的背影,他当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径直的追了过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前面那个身影停下的时候沈墨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一个荒无人烟不知道是哪的树林了。
前面那人回头,果然是秦钟楼,沈墨一见是他立马露出了藏不住的笑:“还记得我吗,那天在沈府……”
“我记得,沈墨。”秦钟楼打断了沈墨,“你跟着我干嘛?”秦钟楼逼近沈墨质问一般,沈墨被逼的节节后退然后突然拿出糖葫芦,“给你吃这个吧!”
“我从不吃这个,这是女流之辈才吃的东西。”秦钟楼像是受了莫大的羞辱一般拂袖扭过了头。
“我怕是给不了席鸢这糖葫芦了,还是自己吃吧!”
“席鸢是谁?你的小娘子?”秦钟楼挑逗一般问。
“啊?不是啊……”
“你怎么一直笑?”
“看见你就想笑啊。”
“我们才见了两次……”
沈墨竟稀里糊涂就跟着秦钟楼来到了他的住处,这一大片树林附近就只有这一个屋子。
“你为何住这么偏僻?”沈墨看见房子第一就是诧异。
“世间俗人太多,没人懂我,倒不如自己落个清净。”
“你说给我听,我懂!”
“…………”
“我在你这里呆几天好吗,我也想清静清静。”
“…………”
沈墨又稀里糊涂就跟秦钟楼住下了。
另一边,苏席鸢久等沈墨不来,四处找寻也未见,便告诉了沈老爷,沈府出动找遍整个京城也未找到沈墨,一时间,沈府陷入了恐慌,到处都贴着告示找沈墨,沈老爷也是坐立难安。
秦钟楼为沈墨找好被子和枕头,放在了自己枕头旁边,沈墨看见了,便说:“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会不会不太合适?”
“你自己要留下的,我家就只有这一张床不然怎么办?”
“你睡地下吧!”
“…………”
半夜,沈墨觉得旁边窸窸窣窣的在动,一睁眼,秦钟楼爬上了床,秦钟楼冲着他睡眼惺忪,声音沙哑的轻轻说了句:“地上太凉。”便转头睡去了,沈墨胸膛竟跳的七上八下的,后半夜他都没再入睡。
翌日,秦钟楼醒了,发现旁边位置空着,起床往窗外一看沈墨正坐在外面的石凳上面写着些什么,他便悄悄走过去想看看他在写什么。刚走到旁边,沈墨便发觉了,慌忙将纸揉成一团塞入袖中站了起来。
“在写诗吗?你我二人一起写呀!”
“我……我没写诗,随便写写画画而已。”
秦钟楼自知问不出来便去洗脸了,却发现水桶里的水没了,便想让沈墨去打水。
“总不能白吃白住吧,去河边打些水回来吧。”
“我从小到大可没干过这力气活呀!”
“我这儿可住不起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沈墨被他说的满脸骚红,堵着气拿了水桶去河边。秦钟楼看他离开的背影,笑的合不拢嘴,却还是悄悄跟在他后面。
沈墨到底是养尊处优的公子,打水这活儿真真是干不了,水是打上了,衣服也湿的不能再穿了,秦钟楼一句话没说,过去拎过水桶就往回走。
“你看,我还是可以打水的……”
“我以后也会干更多的事的……”
“我的衣服湿了……”
秦钟楼拿出自己的一套衣服让沈墨换上,换完沈墨就去洗脸,秦钟楼拿起沈墨的衣服,那团纸团正巧掉了出来,秦钟楼捡了起来打开,只见皱皱的纸上写着“山有木兮木有枝。”
秦钟楼望着外面正在洗脸的沈墨,嘴里说了句:
“我知。”
沈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爱上了秦钟楼,但有些人,只见了一眼,便知道这辈子再也无法去爱别的人了。
沈墨在秦钟楼这里住了三日,才想到父亲必定急死了,于是就跟秦钟楼告辞说要回家。
“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呀,或许我会成家,也许以后没机会来了……”
“成,成家?成家是好事,希望我还能喝到你的喜酒,哈哈……”
沈墨心里疼了一下,果然自己是一厢情愿的,自己真的是想多了,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个病态的人。
沈墨回到沈府之后,便很少说话,吃饭也吃不进去,睡觉也睡不好,他一闭眼,脑子里全是秦钟楼的样子,桃花树下的秦钟楼,小木屋里的秦钟楼,同榻而卧的秦钟楼……他越来越感觉自己不正常,每每想到秦钟楼对他成亲的冷漠态度,他都将近癫狂。
后来,他也回去过秦钟楼那里几次,可是秦钟楼已经不在了,沈墨在哪里也找不到他,问人,也没人听过,见过他,这世上好像就沈墨一个人认识他,然后他就这么消失了。
世事无常,沈老爷得了病,时日不多了,沈墨为了让沈老爷安心,向苏席鸢提了亲。
大喜之日,岁暮天寒,白雪皑皑。天还飘着雪,鲜红的轿子在白雪映衬下红的像血。
就这样吧,娶一个女子,从今过着正常结婚生子的日子,反正一辈子也没有很长,就这样吧。沈墨时常这么想,时常又在梦中出现秦钟楼的脸。
当日秦钟楼自然早也倾心于沈墨,他也知道沈墨的心意。可他不忍心让沈墨受人非议,被人指点,自己是一个无名小卒,没人知道,可沈墨毕竟是沈府大公子,若被世人知晓了这龙阳之癖,定处处被人指点,他不忍让沈墨受这异样,便想着从此去一个遥远的地方,让他忘记自己娶妻生子,从此过一个正常男人该过的日子,自己就孤独终老便好。当日含笑说要喝喜酒,沈墨走后秦钟楼何尝不是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几年后,秦钟楼又回到京城,他想沈墨现在应该有孩子了吧,孩子应该会像他一样俊美吧。他来到沈府门前,往里看,正巧看见沈墨在跟两个小孩子一起嬉戏。几年了,沈墨似乎也变的有些沧桑,但他的眉眼还是依旧俊美。
他果然……有孩子了,秦钟楼看了一眼,便扭身离开,刚走几步,就听见背后有人叫:“秦钟楼,” 秦钟楼一愣,迟迟没有回头。
“你回来啦。”
“…………”
“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这么多年。”
“我……不知说什么。”
“那我告诉你说什么。”沈墨说着扭过秦钟楼的身子吻了上去,“这就是我想说的。”
“你都成亲了,还这般成何体统!”秦钟楼推开沈墨。》
“我没成亲,当年席鸢有了身孕却被人抛弃,我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娶了她,结果她难产生下了笙儿自己却没撑下来。第二年我又在府门口发现了念儿 他天生眼盲,我便收养了他。这乏味的生活有了笙儿和念儿也有意思得多了,现在好了,你来了,我的日子便不会乏味了。”
“你不怕被人议论?”
“人各有爱,我只不过与大部分人的喜好不同罢了,我只求面前之人与我所求相同。”
秦钟楼看着沈墨说完,一把把他按到门上狠狠的吻了上去,吻了好久,吻罢他对沈墨说:“我来晚了。”
“不晚,我以为要等到笙儿娶妻生子了呢。”
二人对视一笑,再没有比此刻更美好的事情了。
尾声
“娘亲,你来教我写字呀!”
“说了多少次要叫我爹爹!他是娘亲!”
“可是厉害的是爹爹呀!”
“明明我比较厉害!”
“哦?一会儿到床上看看是谁厉害呀。”
“喂,秦钟楼,你是禽兽吗?唔…………”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