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最后一次脉搏跳动,看着最后一口气息停止,我居然没有掉下眼泪,只是哽咽了一下。
因为,我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7月7日上午7时18分,这个生养、教育了我们姐弟四人几十年的人,她真的走了。
别哭,我最爱的人,今日你如昙花绽放!
母亲7日去世,9日下葬,今天(13日)是母亲的头七。
直到今天,我依然感觉母亲在我身边“啰嗦”,“出门注意安全,多吃点,多穿点……”
而母亲用过的东西,有些我不敢拿起,不是因为惧怕,是怕眼泪撑不住。
我的母亲叫郝玉莲,1952年3月7日出生在兰州市榆中县一个偏僻的农家庭院,兄妹众多,从小生活贫寒,历经心酸。25岁嫁到皋兰什川,卒于2018年7月7日(小暑),享年66岁!
在她那个年代,饭吃不上是很正常的事。“我小时候被送给别人家,经常被打得遍体鳞伤,邻居实在看不下去,外婆听到后又把我接到了家里!”母亲说,她不恨她妈,外婆也是迫不得已,外公在她幼年就已经去世,都是外婆一个人拉扯他们几个。她还感恩外婆,说让自己变得更加坚强!
记得小时候母亲带我去外婆家,总是不会提前给外婆“透露风声”,起初我不明白为什么,以为母亲喜欢“小浪漫”,想给外婆一次次的惊喜。随着我长大成人,我才顿悟,母亲是怕外婆要是知道我们来,肯定会起早贪黑为我们准备食材,怕外婆睡不好,累着她!
后来,外婆去世的时候,母亲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妈去世了,你们都得来!”随即,便挂断了电话,她没有说你外婆去世了,而是说“我妈”!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我今天才感受到!
“妈!妈!妈!”我们姐弟再也找不到更好安慰母亲的话!只有在哭啼声中,送母亲离开。
夜深人静时,心里竟是如此空虚!躺在母亲的遗体旁,梦见母亲说话,感觉母亲还在。
母亲虽然只有小学六年级文化,但却给我和姐姐们留下了一身的精神财富!母亲的一举一动,时刻教育着我们先做“人”,再做事。
上小学时,母亲总怕我们姐弟冻着,亲手做一些棉布鞋,里面再塞一点棉花。早上去学校时,总能发现母亲在书包里早已装好了“馍馍”,她总是唠叨说要吃饱穿暖,才能好好学习。农家子弟如果不好好学习,就跟她和爸一样一辈子务农。
母亲喜欢听歌唱歌,90年代末,VCD外加卡拉OK很流行,几乎家家都买。母亲有时候就带我去邻居家K歌,她的偶像是陈星,《望故乡》《流浪歌》《情锁》母亲很是喜欢。当然《南泥湾》《十送红军》《唱支山歌给党听》等红歌也是母亲的拿手曲目。
到了初中,不知是母亲的话始终激励着我,还是我“良心发现”,成绩始终在班里名列前茅,母亲每次开家长会也会觉得欣慰,或多或少会和邻居提到“我儿子今年考了多少多少,还拿了个三好学生啥的!”每天放学回家,总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高中,可能是我对母亲印象最深的一个阶段,因上学需要去县城住校,差不多每两周才能回趟家。每周只有25元生活费(当时牛肉面也就一碗一块八),母亲总是叮嘱说不要乱花,该吃吃,该喝喝。说完,总是会再多给我点,生怕自己的儿子在外面被饿着。每两周回家的时候,母亲知道我要来,早早的起来做好饭,然后到巷道口远眺,顺便和邻居聊聊天。吃饭的时候母亲总是偷偷的看着我,看看他的儿子到底瘦了没。等我吃完,便开始收拾洗刷。
有次母亲不小心,把厨房角落的一个盘子打翻了,散落了一桌子咸菜。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母亲就说“这是昨天邻居给的,我还没来得及吃!”后来,每次回家,我都发现那个角落有这样一个盘子,每次揭开,总能闻到一股“快要发霉”的味道。
原来母亲一直在骗我,她为了攻读我上学,舍不得花钱买菜,自己就吃点咸菜将就,给我的,都是各种新鲜菜。
每次吃饭,母亲总是将锅里面最上面的一层给我们,自己将锅底有点焦的饭盛到自己碗里,还说“我就爱吃焦的,吃起来柔津津的。”饭菜不够时,母亲就吃点馍馍,老说自己不太饿,人老了,吃的就少了。
考上大学时,母亲可是乐活了一阵子。觉得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随即,各种唠叨声又来了“在外面照顾好自己,不要惹是生非,始终记得别人的好……”而我只是随便应付了几句,“好的知道了。”为了给我积攒学费生活费,母亲一直在城里走街串巷,推着车子卖苹果、卖桃子……
大学毕业,自己选择在北京漂一段时间。一千多公里,对于母亲没出过远门的人来说,没有特别远的概念,只觉得是北京,听起来很远。而此时,母亲的唠叨声也越来越多了。“那边工作怎么样?吃的住的还习惯吗?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每次通话,唠叨声就能占多一半时间。
2014年3月,母亲腰部右侧的疙瘩磨破后开始化脓发痒。后来去甘肃省肿瘤医院检查,化验单上清晰的写着“黑色素瘤”!起初还不了解这个病,后来在网上查询得知,这是皮肤癌里面最严重的一种!“这个病快的话就一两个月,也有半年一年的,三年以上的比较少!”医生说。我们姐弟几个当时就傻了,接受不了这么无情的打击,感觉“妈要快没了!”。
第一手术后,母亲在住院期间,便开始通过各种途径给我介绍对象,还曾经和护士要了联系方式,让我联系看看合适不。我们虽然没有告诉母亲她的病情,但她总觉得姐姐们都已经出嫁,儿子还单身,万一……就留下遗憾了。
2015年3月,癌细胞转移至母亲右腿内侧淋巴,又一次进行手术“清扫”。之后便是生物免疫治疗。出院后,母亲还得每天注射“白介素”。2016年3月,我去北京参加全国两会报道,家里人都没告诉我母亲腰部的肿瘤又长出来了,怕影响我的工作。两会结束返回兰州后,姐姐们才说。4月,母亲又住进了医院,医生用小刀再次划开了她的皮肤,掏出来一大块肉。“这次切的范围比较大一些,以防复发!”医生说,生物免疫治疗还得继续。
可能是母亲觉得我还未婚,自己不能就这样离开,这三年,她硬生生地挺过来了。
2016年7月11日,我结婚了!母亲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婚后,我们带着爸妈一起去了远方旅游……
2017年3月31日,儿子出生,母亲也抱到了孙子!
为了减轻我们的负担,儿子百天过后,母亲便开始帮我们分忧,在老家的大院里,母亲总是抱着、哄着,推着婴儿车带孙子逛。半夜起来刷奶粉,时时操心盖被子。娃娃要是感冒拉肚子了,她和爸就心急如焚,晚上醒来好几次,有时整夜整夜不能入睡。从此,母亲就没有睡好过,但她从来都没说过一个“累”!每次周末回家看娃,她都挺起精神,开心地和孙子玩耍,她觉得这是一种幸福,不是负担。
然而,这种幸福,并没有持续多久。2018年3月31日,儿子一周生日,母亲鼓足劲和孙子在一起吹灭了蜡烛。其实在前几天晚上,母亲就突然疼得躺不倒,睡不着,起初以为胆囊肿大,在镇上输液治疗了9天,没有丝毫效果。期间我就开始怀疑,可能是癌细胞转移到胸腔了。清明节,我们把母亲送到了市二院检查,结果真如果我所料,癌细胞转移至胸肺已经有胸腔积液了。后续的治疗又一次开始,等把积液抽完,我们又转院去了省肿瘤医院。
还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母亲或许还带着一丝希望,感觉还可以向以前一样治疗完再出院回家休养,而这次,母亲睡在病床上,就再没有向往常可以走路了,基本都躺着的。等送往上海的基因检测配型结果出来后,便开始了针对性化疗。期间,母亲因用药过敏,全身起满了红斑和红点,奇痒无比,加之疼痛,翻来覆去就没休息好一天,全靠止疼药等控制。化疗结束后,疼痛加剧,全身如针扎一般。这一个多月,母亲经历了另一番生死。您也从来没当着子女的面说有多疼,总是第二天听到同病房的人说你妈昨晚疼的很厉害。您教会了我们始终微笑面对人生。在您住院期间,您还始终牵挂孙子,让爸有时间就过去看看。
出院后,本想着回老家让母亲早点恢复体力。没想到,6月2日清晨,接到了一个哭泣的电话,“妈说不出来话了,右侧不能动了。”三姐说让我们早点下来。匆匆忙忙收拾完,开着车眼泪就顺着脸颊划了下来。赶到家里,看着母亲狰狞的表情,随着救护车,到了兰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接下来,对于母亲来说,又是难熬的几天,一分钟,感觉就是一天。大面积脑梗!或许是化疗药物刺激神经和止疼药抑制中枢神经引起,饿了、疼了她都已经说不出来了。每间隔两小时,就需要将食物打成流食,用针管从胃管里面打进去。看着母亲疼痛难忍,家人最终商量,选择让母亲安静的离开,少受点病魔的折腾。“下午出院!”正当我在赶往去医院的公交车上,大姐打来电话,我当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大声说,“不行!我不在不能出院,这个字必须我来签!”颤抖着接完电话,一公交车的人都在看我,泪水瞬时夺眶而出。
最后,我们还是选择了出院,而这次出院,就意味着等死……
这种选择,比任何疼痛还要疼,我们替母亲行使了她的生死权。
出院后,我们姐弟轮流照看母亲,兰州到什川不知道往返了多少回。吃喝、用药、擦屎擦尿……有时候晚上整夜不能入睡。就这样看着母亲半边身体一天天瘦骨如柴(另一半瘫痪浮肿),我们心也被划得遍体鳞伤。
母亲一生爱干净,邻居总夸她整洁,家里的每寸地方,母亲都趴在上面擦拭过无数次。她不希望我们看到她大小便失禁、面瘫脸歪、头发几乎掉光的样子。在最后一刻,我们没有过多去打扰她,选择让母亲一个人安静地走,她没有含泪而去,怕这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时,我们接不住!
母亲走了,真得走了!再也听不到您的唠叨了,再也吃不到您做的饭菜了!再也闻不到“妈妈的味道了”!
母亲走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留下,想说的,我们只能猜测了!“先做人,后做事,坚强面对人生,照顾好你爸!”
再见,我的母亲大人!
你我结缘32年,愿来世再续前缘!
儿子:魏建军
2018年7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