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正武的决定是正确的。
虽然行军床又小又窄只能将就眯一下,但也就是这样,花艳霞半夜悄悄起来去卫生间的时候,他便也醒了。从卫生间出来,扶着她没走两步,她皱着眉头捂着肚子叫起来,整个身子还直往下坠。他再低头一看,睡裙底下湿了一片,这是医生说的羊水破了?
他赶紧把她扶到床上躺下,冲出病房叫医生,又急着去给贺文家打电话。忙完折回病房,医生已探了宫口,告诉他开了四指,可以进产房待产。听完医生交待生产事宜,他倒是更紧张了,一边拿手绢给她擦额头因为疼痛沁出的冷汗,一边自己脑门上也蹭蹭地直往外冒汗珠子。
送手术床到产房门口,何正武突发奇想。
“医生,我能陪我太太一起进去吗?”
其实在国外,丈夫陪产日益常见,但是中国人一向觉得产房污秽,从来不许男人靠近,所以他骤然提出这个要求,走廊里其他产妇的家人不由侧目。
还不等医生表态,躺在手术床上的人先开了口:“不要进去……不要看……”
“放心,我不怕。”他抓紧她的手,“到时候疼得厉害了,你就咬我一口。”
“哎哟……”她现在就在他虎口处狠咬了一下,本来就一阵阵宫缩,这个人还要来凑热闹,不禁又是疼又是气,脸蛋煞白的就快哭出来。
“不许跟进来!你要不听话,我就……我就……”她死死咬住了下唇。
医生赶紧来当和事佬,“做得很好,对,不能叫,要省着气。何先生就在外面等吧,你太太是经产妇,我刚才检查了一下,各项指标都算正常,应该不会很久。你看,你太太不愿意你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她知道你是关心她,你也要迁就一下她,毕竟非常时期。”
何正武只好点点头,又对手术床上的人说:“不怕,我就在外面等你。”
从人被推进产房开始,他就没有停下来过。他从走廊的一头慌乱地走到另一头,心里掐着时间。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他耐不住了,随便抓了一个从产房出来的医生就问“我太太怎么了”。怎么了,宫口才开了六指,产妇这会儿还在手术床上一会儿深呼吸,一会儿攥着床单哼哼。
“医生,万一一会儿有情况发生,记得一定要保大人。”他拉着医生的手恳切着。
这位大夫有些失笑,“何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争取大小平安。”
于是,他继续数着钟点在走廊里打转,见到每一个人抱着孩子从产房出来,都要兴冲冲跑去看一眼是不是自家的娃。
“这位大哥,不用着急,荣总的医术好极了,我三个孩子都是在这里生的。”有人递来一支烟,他就着借了个火,深吸一口,发觉自己居然在浑身战栗,心中心七八下的。何正武已经不怎么抽烟了,此时夹着香烟无心去抽,眼瞧着一直要烧手指,他被烟灰烫了一下,才醒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