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姑娘呀，笔下有二十四朝、明月清风，一笔一划都蕴含着柔情。我想把我所有的爱意，灌注在前年的石墨里。让我的气息，萦绕在她指下笔尖。姑娘呀，我看你写得一手好字，将来写你我大婚的请帖，肯定也一样好看”
——沈迟
他在写字。
我想起一个故事。
书圣王羲之之子王献之，曾书一作品，名为《奉对帖》。史书记载：王子敬病笃，道家上章应首过，问子敬：“由来有何异同得失？”子敬云：“不觉有余事，唯忆与郗家离婚。”这里的子敬，就是王献之。在他临终之前，忏悔今生得失的时候，唯一让他难以释怀的就是与妻子郗道茂的离婚。
当初少年风度翩翩，墨笔白衣。提笔挥舞，千言万语跃然纸上，身旁女子莞尔一笑，倾国倾城。“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子敬与道茂，青梅竹马，一生淡泊，平凡但幸福。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风流倜傥的男子，又怎会不惹得佳人青睐，才气与人品兼优的王献之，被新安公主看中。终究皇帝耐不住公主的固执和恳求，一纸诏令，命王献之休妻再娶。抵抗无用，帝命难违，子敬无奈再娶，道茂伤心离家。“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曾经结发为夫妻，可怜子敬在思念与折磨中苦苦度日，点点相思化为墨香，融进一纸《奉对帖》，此信无头无尾，没有落款，字里行间却是二人来不及说出口的遗憾与无奈。
信曰：“虽奉对积年，可以为尽日之欢。常苦不尽触额之畅。方欲与姊极当年之匹，以之偕老，岂谓乖别至此!诸怀怅塞实深，当复何由日夕见姊耶?俯仰悲咽，实无已已，惟当绝气耳!”
后来，郗道茂在痛苦与相思中度过晚年，王献之早逝，享年四十三岁。“愿岁月无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逝去的是先人的音容笑貌，留下的是《奉对帖》诉说的坚贞衷肠。
故事流芳千古，穿越历史长河。红楼木桌，一张纸缓缓铺开，墨香四溢，落笔便是家国天下，万水千山。我在一边静静地看，看他写下字字句句，写下岁月无声。听他慢慢道来书法的前世今生，听他讲他和书法的故事。挥毫落纸如云烟，累月成年墨沉淀。或许我还不能详尽地说出书法对于我们，对于我们这个民族和历史所承载的重量。书法是一种情怀，是一种传承，那些行云流水的高深技巧一代又一代地流传下来，而那些字和纸背后的故事，也随着岁月沉淀，它们没有沉寂，没有尘封，反而随着时间推移更加鲜活。书法的最动人之处大概就是，先人把笔走龙蛇、行云流水留给后代，而同时，也把一生荣辱、半世豪情和家国天下的颂歌，留给时间。
传媒学院 林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