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星星很稀少。柳七夫妇在小区门口下了车,进了小区一直往北走。小区散步的人并不多,人们更喜欢窝在家里。他们俩进了在转角后的第一幢房子。柳七径自走进电梯,白慕默默地跟在后面。高跟鞋与皮鞋的步调并不一致,在寂静的夜里有些突兀。他们刚刚看完一部知名却矫揉造作的影片。柳七呆滞地盯着电梯里的无聊广告。他仿佛在思考,又好像他与广告隔着一层白雾,让他看不真切。而白慕还在回味电影的精彩情节。到了7楼,柳七走出电梯,从口袋掏出钥匙打开了门,熟练地把鞋子放在玄关柜子里。房间里还有丝缕甲醛的气味。打开客厅灯,放眼望去,房间虽然有些拥挤,但却很温馨。他们结婚七年,最近才从出租屋里搬出来。
尽管两人还没有孩子,生活已经很艰辛。妻子白慕温柔善良,也有自己的工作,在一家咖啡厅里当服务员。柳七是一家国企小职员,说起来也算铁饭碗,但他在企业里毫不起眼,只是大大机器中的一颗小小螺丝钉,他每天要处理繁杂而又细微的工作。两人的生活被房子束缚的更紧了。他们没有了周游世界,只有眼前的苟且以及以后的苟且。“你怎么闷闷不乐?”白慕有些疑惑。“我一向如此。”柳七明显乏了。“那是因为你最近一直这样。”白慕调门有些提高,她生气了,柳七最近一直对他爱答不理。柳七又不说话了,他用手撑着头,让人感觉他的头很沉重,不得不用手托着。白慕接着说:“你变了,你不再是从前的你了。”柳七终于开口,他紧紧盯着白慕,他有些愤怒,又有些悲伤,那表情和天底下所有失意的男人一样:“我不是变了,我是死了,我与你结婚后不久就死了。我知道明天、后天以及未来的每一天是怎样度过了,是无尽的重复。我真的死了。”说完,他又托着头,但相比之前,他的目光又黯淡了许多,整个人也仿佛也佝偻了许多。
夜晚,星星比灯火更暗的夜晚,月光穿过窗,斑驳了墙。窗外,钢铁森林的灯红酒绿仿佛要吞噬人,人们可以透过闪烁的灯光听到属于这座城市夜晚的节奏。窗内,一片沉寂,是比夜晚更沉默的夜晚。
不久,柳七要起身出门,是冯老三约了他,白慕望着他的背影,令她庆幸的是,并没有听见“啪”的一声,柳七是缓缓带上了门。
冯老三是柳七的高中同学,这也就是说,他们认识了十几年。冯老三也确实是柳七为数不多的知心好友。冯老三本名叫冯茹,在家行三,柳七视她为兄弟,故而称她冯老三。然而冯老三最近诸事不顺,因老公出轨而离婚,她也辞职了,说想成为一位作家。诚然,作家是天底下最廉价的职业,任何一个自由且爱写几个字的人都可以称之为作家。
他们约在了一家清吧,说是清吧,却一点也不清静。现如今,任何地方都可以成为人们醉生梦死的场所,一阵阵觥筹交错的声音仿佛在证明人们还活着。人声也盖过了舒缓的音乐,也许是因为有酒的人不孤独吧。
冯老三来的有些晚。当然,这是女人的天性。冯老三并算不上十分漂亮,但是很高挑,双眼流波。却是一个令人心动的女人。他看见冯老三的长发如瀑布般洒下,也看见了她头发散发出醉人的异香。长发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展现了别样的魅惑,仿佛即将编织一场美妙的梦幻。尽管她年过三十,岁月却没有爬上她精致的脸庞。她的脸色并没有倦容,反而人们能在她的脸上感受到春天的好天气。
“你最近怎么样,生活会不会有困难。”柳七问。冯老三有些不屑:“我有能力。我想明白了,我有能力,大部分女人都比男人有能力。但是她们耻于运用这些能力,她们还是以为,她们男人的成功才是她们的成功。而她们仅仅想负责美丽,但是多年以后,她们才会慢慢明白,美丽会老去。”柳七只管埋头喝酒,他想:女人如果把说话的功夫用到写作上,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伟大的作家。他很容易把思绪拉回来,说道:“你还是得找一个依靠,女人不总……总得有个男人依靠。”柳七说话有些含糊,他有些醉了。“男人只想女人依赖他,可不喜欢女人依靠他,不是吗?”冯老三问。“我……我不知道”柳七叹了口气。
“你醉了,我替你开一间房吧”冯老三说。“你在诱惑我”柳七清醒了点。冯老三嫣然一笑“我可什么都没有说,是你自己在诱惑自己。”柳七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冯老三了:“算了吧,我可经不起诱惑”冯老三立马反驳:“你可不能永远活着,只有懂得生活的人才抵抗不了诱惑。”柳七望着冯茹,想把她看透。却只发现她的嘴唇比以往艳,眼睛却比以往澄澈。
夜晚,3点,将要黎明的夜晚最黑暗。白慕还坐在沙发上等着,她没有打电话。思绪是小火,大脑是锅,将往事熬成粥。她又想起他们结婚前,也是在看同一系列知名却矫揉造作的影片,他在看她,她终于注意到。望着他炽热的眼神,她说“你眼里有光。”他说“那道光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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