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山里的孩子。
从小到大都被贫穷笼罩,吃了上顿惦记着下顿,有时候多吃一口饭都会被挨打。我有两个弟弟,我刚懂事那会,他们就都病死了。
村里的房子都是破破烂烂的,孩子们整日在一起玩耍摔跤,大人们也很少耕种,那时候我没有出过村子,以为所有的大人都是这样无所事事,直到有一天……
那天傍晚爸爸把我拉进屋里说了一些话,小学二年级就辍学了,尽管已经十三岁的我依然没有听懂太多,只知道爸爸让我晚上和他一起出去。
晚饭出奇的好,蒸土豆,却可以让我吃个够。
吃完饭,爸爸就让我跟着他,他手里拿着一个布包裹的东西,我们来到村口,已经有几个村里男人在那了,大家看见我都看着我摸我的头,说我长大了,就这样陆陆续续聚集了有二十多人,全部是男人,全部带着用布包裹的东西。爸爸和几个叔叔吆喝一声,大家一起进山了。
这群人我都认识,有的和我们家还有亲戚关系。大家的脚步很快,约摸着走了三个小时,我们踏上一个山头,在山头的对面,是一条漆黑的公路。
龚七叔在背后给了我一脚,骂骂咧咧的,说是让我放聪明些,我还在琢磨着怎么回事的空档,他呲了呲嘴,露出没有门牙的牙床,走过去了。
几个男人拿出布里包裹的东西,全是斧子,他们砍了三棵小碗口那么粗细的树,把这些树横在漆黑的公路上,然后都在路边的土坡下藏了起来。
爸爸拿出从家带来的东西,递给我一把斧子,让我听他的吩咐。
我颤抖的接过斧子,其实斧子我们并不陌生,在孩子们嬉戏打闹时偶尔会有人来教我们玩木头斧子,只是铁斧头实在有些沉,有些阴森……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个巴掌拍醒,爸爸告诉我准备好。
一辆汽车从远处行驶过来,漆黑的夜晚让汽车的灯光显得格外耀眼,车子的速度不快,看出来拉了很多的东西。
汽车如大家所愿停了下来,停顿了几秒钟以后,车上下来三个人,他们来到路中间的树旁,说了几句方言,然后开始搬树。
龚七叔已经带人从车屁股抄过去了,我紧紧跟着爸爸和剩余的人,由横在路上的树的两边冲了上去。
三个人猝不及防,左右两边的两个人都被砍倒了,中间那个人拔腿往车上跑,正好撞上后面来的龚七叔,我看见那个人跪在地上求饶,可是龚七叔还是用斧头砍向了他,砍了两斧头,好像想起了什么,把我叫了过去,让我把这个人剁了,我犹豫了一会,被龚七叔一巴掌打的鼻血飞溅,我举起手里的斧头,狠狠地劈了下去……
车上是一些对我们没有用的东西,大人们搜了搜三个人身上的钱财,把汽车里有用的东西带走,挖个大坑把三个人埋了,把汽车推到山涧里,大伙有说有笑的走回村子,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感觉全身发烫,我劈一斧子前,那个人嘴里还念念有词,等我劈完之后,他就没有了动静。
龚七叔看了看我,摇了摇头,爸爸没有说什么,自顾自的走着路。
回到家我就大病了一场,好在平日身体素质还不错,自己也就好了。
病好了没几天,再次和大伙去了相同的地方,要去做相同的事。
可是,这次的货车上的人看见被丢在路边的树并没有下车,他们犹豫了一会,开始调头,大伙一拥而上,用斧头敲打玻璃,可是汽车一个加速就跑了。
爸爸拿着斧头显得有些沮丧,斧子上有些血迹,显然,他砍中车里的人了。
几名穿绿色制服的公安同志在村里转了一圈,问了一些问题,走了。
昏暗的屋子里,村子里的男人们开着会。他们觉得用小树挡路的方法可能行不通了,龚七叔是去过外面的,他想了一个新的点子,赢得了大家一致赞同。
开会结束,龚七叔有过我身边,斜眼看了看我,照着我头上一巴掌,说了声孬种,爸爸木讷地看了看我,回家了。
妈妈不知从哪里得来一条黄灿灿的金手链,她的肤色很白,金手链带起来很显眼。
还是在傍晚出发,这次妈妈和我们一起出发,与我们一起出发的还有村口老树下的一个废弃摩托车的空架子和几只现逮来的活鸟。
这次我们走了很远,大家没有在砍树,而是用龚七叔的办法,在路边选一棵大树,砍几刀去掉皮,把摩托车架子横在树边,周边再洒上一些木屑树皮。看上去,这辆摩托车撞得很严重!
在煎熬的等待之后,一丝灯光进入了大家的视线。
爸爸用斧头剁去几只鸟的头,用鲜血在自己和妈妈的身上头上抹了,在摩托车边躺了下来,妈妈把带手链的胳膊放在了极为显眼的地方,龚七叔掏出几张钱,放在爸爸的口袋边,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鱼儿上钩。
开会的时候我听龚七叔说过,仅仅用好奇已经很难做到生意了,还要利用人的贪欲和同情心,不信没人上钩。
车子越来越近,车速突然降了下来,很显然,他们发现了鱼饵。
我整个头脑都是懵的,上次劈的那个人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我并不排斥大家的行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无法融入这个群体,杀人越货。
汽车越来越近,速度也越来越慢,可是没有熄火,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车子随时都有可能停下的时候,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用手里的斧头砸向了汽车挡风玻璃,并向汽车大叫快走!
汽车本能的刹车停了下来,紧接着,又迅速开动,高速开了过去。
爸爸妈妈抽出身体下压着的斧头站了起来,和路两边一起跑出来的人们目送着汽车远去。
龚七叔抄起斧头就砍向了我,爸妈上来求情,血肉模糊中,我隐约听见龚七叔说当年就应该把这个孽种和他家人一起宰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了,是妈妈背我回来的,我被砍的很严重,高烧不退。几名公安同志进了村子,和以前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挨家挨户的敲门,当看见我在床上时简单的问了一下就走了。
一个小时后,大批的公安和武警部队就来到了村子,我被公安送到了医院。
原因很简单,公安来我家的时候,我从被子里伸出了带有血渍的手指。
我大难不死,捡回了一条命。我向公安同志说明了所有情况,他们把所有的涉案人员全部依法逮捕,因为我也砍过人,因为年级过小,被政府收容教养,重新做人。
这是我的故事,我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当年一位心理医生告诉我,我骨子里就有善良,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永远不会忘记。很庆幸,我终究不是村子里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