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心要野,我们回忆要烈,我们做时间的囚徒,我们随阳光一年年流放,我们的爱是钻石,我们的情如尘埃般随风去远方,我们生来不属于任何地方。
1/
与宽子的交情,近20年。可以说,他是我见过的,用情最深的种马,没有之一。
认识他是初一下学期。上学期我一口气拿了6张奖状,从年级中游窜到第一,过了个风光无限的寒假,刚开学就引得一大波女生蜂拥围观,一大波男生求道取经,宽子,是求道者中最虔诚的,也最舍得花血本。
他透支一个学期的粮饷,请我海吃学校小卖部,零食从不重样。当然,我也倾尽所有,12岁的那个春季,我与宽子大部分情况靠的是清水泡馍度过,偶尔来点豆豉和四川榨菜,已经是极品美味。
12,3岁的年纪才发情,那已经是极晚了。记得小学刚上五年级时,莫名其妙多了几对恋人,你在我课桌上贴上照片,我在你课桌上刻下名字,分手还哭出了爱的眼泪,三角恋引得双方各执劈刀,相约田野杀出一片朝阳无限好。那场景有点傻逼,却也充满诗意。很可惜,当时我真TM不明白恋爱是什么东西。
我和宽子的发情时间大体一致。在我将他的学习带到新的境界后,这小子一时找不到人生目标,开始琢磨起女生来。这,自然影响道了我。
最终,他喜欢上了他们班的马薇,我喜欢上了我们班的张盼。不知道他选择什么方式去纪念初次暗恋,反正我在往后的网络注册名上,不忘加一个后缀“P”,这是我的少年时代坐标,有它在,青春还在。
2/
宽子谈不上才气,但记忆力很好,聪明至极。
20世纪末的初中校园,除了流行篮球场上的帅比,校园联欢晚会上的不羁,还流行聪明boy。
宽子深知自己的优势,不知道下了多少功夫在歇后语,流行歌词,汪国真的诗句。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一个女孩捧着本徐志摩的书,随意抽查,宽子对答如流。
那段时间,宽子成了整个学校高智商的代名词,即使那些死磕书本的尖子生也黯然失色。
只有我知道他是如何苦逼,夏天大晌午,那厮拉着我到杂草丛生的学校操场,抱着厚厚一摞书,不断地背啊,不断地流汗。莫名其妙的,他这么受女生欢迎,整个初中生涯却没谈一个。
只是依稀记得,宽子与马薇,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为了学业没有然后了。
那么我呢,写了好多封情书,没一封寄了出去。心事写了厚厚一本笔记,将一个少年的暗恋发挥到了极致。后来某个冬天,在独自守着的,杂草丛生的院子,栖身的三间平方,所有日记与书信付之一炬,烧了个屋黑黑,火苗蹭蹭挺暖和。这场景,用一个朋友的话说,太操蛋,也太像诗歌。
为什么没有表白?应该不是因为脸皮薄,也不是害怕,那感觉太美了,不允许任何人破坏那短暂的触动,包括我自己。
记得初二有一天,我与宽子吊儿郎当的到一公里外的县高中玩,瞥见曾经认识的一个学长,正给一个女生喂鸡腿。
当时宽子就立下誓言:到高中,我们也要找个女朋友,我们也要给她喂鸡腿。我一脸懵逼,别提我们,就你自己。
后来他刚进高中就开始喂烧鸡,当时的我,还在玩泥巴。
初中升高中,我们毫无压力地过了重点线。换句话说,整个县的重点高中任我们挑,虽说只有俩。
后来,我去了陈留四中,苦行僧般的高中生活,他去了县一中,从此生活像开了花。
3/
与宽子一别三年,再聚首,都是以高考弃儿的身份,在县一高重读。
似乎并没有吸取之前的教训,我们抽烟,我们喝酒,我们翻墙,我们赊账,我们在18岁的年纪依然放荡,我们的课桌不在课堂,而在走廊。
我追上了一个同班姑娘,因为无心,之后再也没想起名字。宽子爱上了孟洁,印象深刻,况且我是其中不可或缺的桥梁。
某晚,宽子让我把孟洁叫出来,地点是操场后面的池塘。我问,你丫干嘛他说,谈心我说,事成之后呢他说,我懂的为兄弟,既可以两肋插刀,也可以协助泡妞。这是当时的信仰,有兄弟的人自然懂得。
孟洁是个好姑娘,学习成绩班里数二数一,大眼小脸,齐耳短发,个头不低,约一米七。还好,宽子卯足了劲长到了一米六七。
那晚寒风阵阵,我在池塘外围,抽了五根烟,等了个把小时,眼看等待无果就先撤了。
事后我也没问,成了自然是好,没成的话去问等于打脸。
一天,宽子叫我去操场抽烟,那天阳光很好,枯黄的草漫过了腰,抬眼越过学校近两米的围墙,阵列排布的白杨没有一丝绿意,像是矗立很久的士兵,沾染了华北平原的尘土,披上了灰色的衣裳。
宽子严肃地抽了口烟:“我要搬离宿舍了,出去租一个,孟洁说她受不了宿舍的叽叽喳喳。”都成年了,男女那点事并不稀奇。认识的好几对已出去同居。说实话,劳资也可以搬出去,也可以与女娃同居,归根结底,怕。怕习惯了同一个屋檐,怕习惯了喋喋不休,怕习惯了为琐事争吵。自己住,多简单。我怔怔地看他从未有过的兴奋,心里暗道:完了,劳资要一个人翻墙打游戏了。
宽子租的房子就在学校,是教师宿舍楼下面的一排平房,之前应该是用做车库,或放些杂物。租出去,一月两百。
为庆乔迁之喜,宽子请我喝了一礼拜的羊肉汤,不过还是赊账。
那个学期末学校大小卖部,大小食堂的账都被我们赊了一遍。因为我们是学生,就像信用卡一样,透支地近乎疯狂,到后来,我爸还为此专程到学校一趟,为了还账,为了告诫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就为这个,我爱我爸。
4/
春节过后,学习异常忙碌。接下来的几个月,就是豪赌6月的最大赌注。
宽子在这当口,出事了。
一天半夜,宽子把我叫出去喝酒,看得出来他有心事,大了去的心事。
摸黑,翻墙,年轻的心再一次越过禁锢的学堂。
初春的大排档,冷得人直打哆嗦,冷冷清清的街道,还有个为情所困的傻逼与一个困到骂娘的傻逼。
二两白酒下肚,砂锅面条,吃得人热乎乎。两人聊着牛逼的未来,吐槽着呆呆的学霸,就是没聊孟洁,当然我也没问。
宽子突然神情严峻的放下筷子,猛地走了一大杯,眉头一紧,本来就长得紧凑不那么开明,这下就更拧巴了。
宽子哭了,卧槽,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男人因为女人而哭,在这之前,一直坚信朋友和我一样都是有泪不轻弹的主,这下傻眼了。
我缩了缩脖子,也许是天太凉了,说:“看你那点出息,是因为孟洁吗?”宽子胡乱抹了把脸说:“没事,来,继续喝”如果闺蜜之间,一方失恋,另一方可能会极尽安慰,仿佛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兄弟之间,并不需要安慰,陪着就好。
宽子拿出两个手表,情侣款的,好像花了不少银子。宽子说,这是他买给孟洁的礼物,我的理解是定情信物。孟洁没收,据说早在几天前已经搬离了车库。也就是说,宽子在那个不到10平米的车库里独自到了好多天。
我不解,宽子继续说:“孟洁的父母不同意她们交往,况且临近高考,学习大于天,大于男人”现在想想,他父母的想法简直不能再对了。
可是18岁的少年,哪能想到往后的柴米油盐,连小小县城都很少出去的人,哪能知道世界的大。
宽子说,春节期间,他去过孟洁家找她,她父母不让见。宽子伤心,写了一封封的信,揉成的纸团铺满了地面。信的内容我不知道,从此以后,宽子的字一下跃升了几个层级,每笔每画没了之前的潦草,几多厚重,还有少许潇洒,
又过了几天,孟洁找到我,跟我聊了很久。具体内容忘了,大体上是让宽子振作起来,迎接高考,说什么继续下去,有百弊而无一利。
孟洁全身而退,好像那车库从来与己无关。宽子有点疯了,他爸为此带他到省城咨询心理。
5/
高考过后,我去了东北,宽子去了海南,孟洁留在了河南,听说去了新乡。
大一寒假,因为东北冬天太冷,放假得早,所以,宽子回来时我去接的他。当晚没有回家,在开封大相国寺旁,喝的酩酊大醉。
喝酒当中,宽子跟我讲了很多他大学里的光辉事迹。简而言之:泡了个香港妹子,在宿舍开小卖部,东北邦让他卖假烟他不服,不服就是刚,差点让人从楼顶扔了下来。。。。。
喝到最后宽子又哭了,不同于一年前的默默流泪,这次是嚎啕大哭,不住地跟我说他爱孟洁,他愿意掏心掏肺,他愿意不顾一切,他愿意退学。
借着酒劲,宽子拨通了孟洁电话,不明白他怎么搞到孟洁电话的。说了一大堆,边哭边讲,有祈求,有威胁,有辩驳,有语无伦次。
后来,宽子瘫倒在寒冬的大街上。记忆里,那天的街道分外的脏。
宽子把电话给我,我想,孟洁应该有话跟我讲。
孟洁说,别让宽子再骚扰我,她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并让我好好照顾她。
我真想说,宽子不是神经病,只是把对你的感情看得太重。后来还是咽了下去,对孟洁说保重。
再后来,宽子游戏人间一段时间,终于碰到一个愿意陪她一生的女子。一起七年,中间也分手两年,宽子却从未放弃。去年结婚,今年生子。
我不知道孟洁当面跟宽子说他神经病没,而这个称谓却像针一样扎得我生疼。
你告别过去,我留在回忆,此一生,就是我能与你保持的距离;
你乘风而去,我站在风里,全世界,就是我能与你保持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