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什么时候和欣欣说:“我们俩总说着要去哪玩去哪玩,却连距离最近的长沙还没有一起去过。”
于是开学前我们一起去了长沙,开始小心翼翼地掰着手指,用剩下的日子尽可能地完成曾经约定一起要做的事情。
依旧是持续了一整个月的阴雨天气,下榻的青年旅社给了我温暖。我以前从未想过真的会在青年旅社经历到有趣的人和事,然而这次我真切地体会到了青旅的妙处。像极了古时候那些羊肠古道上的驿站,里面聚集着从四面八方风尘仆仆而来的旅客,围在桌边喝酒吃茶,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故事,谈笑间,成为了知己,或者一夜过后又变回了陌生人,背上行囊一出门,便又是独自面对一段新的路程。
夜晚,出门买了泡面,在旅社小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斜对面坐着一个侧脸像一个台湾乐队主唱的男子,穿着卫衣牛仔裤,一头蓬松的卷发像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他叫小潘。欣欣比我来得早,和客厅里的住客已经有几分熟悉,于是和他攀谈起来。他笑的时候头一低,头发就垂下来,露出来狗狗一样又圆又黑的眼睛亮亮地,有时候笑得开心了眼睛都闭了起来,眼角的鱼尾纹都显得十分生动。我们一起打牌,他一张一张地教我认牌,耐心地说给我规则,理直气壮地说要打赢,最后理不直气还壮地败下阵来。喊着带我吃鸡,却每次比我先死掉,然后我帮他杀死敌人。邀请我坐他旁边调皮地用肩膀碰一下我对别人说:“是她自己想和我坐的啦”。在大家被潮汕大叔逗得哈哈大笑的时候,他一边笑一边说,这大概是他一年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我跟他说,我考过中国美院,他和我握手,认真地说没有考上中国美院是他最大的遗憾。我不禁想,小潘大概经历过许多故事,但笑起来最是真性情,是个善良又乐观的人。他时不时地抽烟,在客厅待到了凌晨,坐早班飞机去了三亚,说是散心。
正打着牌的时候潮汕大叔从里间转了出来,操着一口浓厚的广东腔塑普,加入我们的谈话。他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瘦高个子大叔,五官是东南亚人长相,有点像一株野生的树枝,不管将他插在哪里都能迅速生根发芽,就像他加入到我们的谈话一样。他一坐下,便将在座的女生夸了个遍,他的眼神无比真诚,却令人无法全然信服。有些人就是这样,满嘴跑火车,但总会在某个细节暴露自己的漫不经心和表里不一。
谈笑间,小张静静地坐在旁边埋头玩手机,一言不发。他留着一头乌黑的齐颌自然卷发,不时用手捋一捋,便光滑服帖地收在脑后,聚在后脑勺上翘起一个小尾巴。然而最终没有抵过善谈的潮汕大叔,和他用广东话寒暄了几句就开心地加入了我们。小张是个音乐才子,在星海学钢琴,举手投足间不禁意会露出一点点优越感,或者是太过直接,说话从来没有铺垫,和潮汕大叔的字斟句酌形成鲜明的对比。潮汕大叔处心积虑舌灿莲花,小张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硬邦邦的反驳,两人不自觉地唱起了一台戏,我等观众笑得花枝乱颤。那一晚上,小张似乎非常开心,第二天将回去的票退了,又回到旅社和我们谈天说地。这就是青年旅社的魅力吧。